轻歌曼舞,细肢摇摆。
细绸薄纱,浅吟低唱。
鼓乐声逐渐的转为平淡,一只有些冰冷的手从侧畔握过来,握在了李治的手上。
皇帝有些酒醉的头脑,瞬间清醒许多。
侧过身,看向一旁的有些担忧的武后,李治轻轻点头,表示自己还算清醒。
李治低头看向右侧上首的李绚,李绚已经和麾下众将碰杯痛饮起来,神情豪爽。
但仔细看,却能发现,他神色间的酒意十分惊人,看起来虽然一片热闹,但动作之间已显迟钝。
李治抬头看向整个大殿之中,一片觥筹交错,但好在众卿都还有节制。
除了奉命敬酒的李显和李旦,其他人也没有胡乱走动,更别说喝的失态的。
这种场合,每个人的心底都还是保有一份最深的敬畏的。
看起来有些酣醉,但却保有最后的一丝清醒,这个时候,却是最容易说真话的。
李治并不是太相信什么酒醉说真话的事情,他这些年见过太多酒后肆意狂放的人,但在清醒之后,却都自己吓出一身冷汗的人。
酒后会让人放下世俗的约束,但真正的世界,是清醒之后,约束之下的克制。
只有克制之后的选择才是最接近真实的,而不是用酒后的胡话去。
就像现在一样,每个人看似喝的不少,但在敬畏之下,还保留着一份清醒。
这种状态最容易问出真话。
……
一杯酒饮尽,李绚再度对着孙仁师拱手,然后这才坐下。
老将军已经被调回长安,日后说不定再也没有了并肩作战的机会。
李绚多敬老将军几杯,感谢他数年来竭尽全力的支持。/apk/
孙仁师虽然杀伐之功并不显著,但调运粮草却是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尤其在最后一战,直接从昌都杀到了吐蕃,将李绚左军的威胁彻底解除,让他可以专心在逻些之上,功莫大焉。
皇帝同样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授他周留郡公,晋右屯卫大将军,任右散骑常侍,调任长安,随侍禁中。
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奖赏……
“二十七郎。”李治的声音突然在前方响起,李绚顿时转身,然后收敛神色,拱手道:“陛下。”
李治微微抬手,李绚松了口气,这才将手放了下来。
“还记得朕当年和你所言,朕问你你是愿做霍去病,还是霍光,伱当时是谁都不愿。”李治笑眯眯的一句话,四周听到这句话的群臣已经全部安静了下来。
李绚感慨一声,点点头道:“臣那个时候还年轻,无法体会陛下的用心良苦,但若是今日,陛下再问,臣觉得臣会做卫青,长平侯一身戎马,赤胆忠心,臣也愿陛下的功绩能够超越汉武,盛极古今往来。”
李治一愣,随即忍不住的笑了。
卫青,卫青。
相比于霍去病,卫青活得够久,军功更甚,相比于霍光,卫青对朝政干涉更少,一生纵横,却总始终都是被汉武帝握在手里的一把刀,为他开疆扩土,平灭匈奴,最后安然辞世。
至于说之后,卫家因为巫蛊之祸遭受了一些牵连,但仅仅是一些而已。
除了卫青长子卫伉因牵而被诛杀,卫子夫因不愿受辱而自杀外,卫伉的子嗣以及卫青的其他后代并没有受到牵连。
当然,卫家在朝廷的实力被彻底的清除一空,这也是巫蛊之祸真正的结局。
李绚愿意去做卫青,皇帝用之则征战沙场,搏命取胜,皇帝闲之,则卧享安乐,心安一生,至于死后的家族之事,若能如卫家一般保留绝大多数血脉,也是荣耀之事。/
朝堂,向来进容易,退极难。
无论是霍去病,还是霍光,都无法和卫青相比,史书是真的贬低了卫青。
卫青才是真正值得效仿的人臣典范。
尤其是对皇帝来讲。
卫青贯穿一生的忠,才是最令人满意的。
想到这里,李治看着李绚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这个家伙,还是拐弯抹角的表忠心。
李治身体满意的微微靠后,眼神有些迷离的说道:“二十七郎,做首诗吧,今日盛景,怕是他日再难有现,做首诗让史书铭记。”
“喏!”李绚沉沉的躬身,然后长吐一口酒气,神色沉吟,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道:“赋性生来本野流,手提竹杖过并州。
饭篮向晓迎残月,歌板临风唱晚秋。
与生俱来人中首,唯吾与天同齐寿。
两脚踏翻尘世路,一肩担尽古今愁。”
殿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的安静了下来,李绚的声音虽轻,但却清晰的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当中。
不少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一丝嫌弃,这首诗实在做的太庸俗。
但这一丝嫌弃瞬间就消失无踪,群臣的脸上转眼就堆满了赞赏,因为此刻皇帝的眼中,就满是赞赏。
“赋性生来本野流,手提竹杖过并州。饭篮向晓迎残月,歌板临风唱晚秋。”
李治轻轻的念着这两句诗,恍惚中他看到了年轻的自己,从并州,受诏前方长安的场景,晓风残月,歌板晚秋。
“与生俱来人中首,唯吾与天同齐寿。两脚踏翻尘世路,一肩担尽古今愁。”李治忍不住的念了出来,随即有些好笑的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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