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起伏,山雾弥漫。
李竹不知不觉已经消失在车队之中,两侧的山野间无数的黑影在窜动。
李绚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样,平静的坐在马车里,平静的看着手里的公文。
刘瑾瑜靠了过来,看着公文,低声说道:“天后这是对太子妃在敲打,传闻中,太子和太子嫔接触的并不多。”
高氏自从嫁入东宫之后,虽然身为太子嫔,和太子的接触却比人们想象当中的少。
不过这并不重要,便是皇帝三宫六院也是各有雨露。
但,高氏嫁入东宫好几年,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
这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太子妃不让太子亲近太子嫔。
甚至知晓东宫内情的人根本不敢开口。
韦氏在长安实力太强,高氏自从高真行这一支出事之后,高侃这一支又常年不在长安……
所以天后往东宫引入杨氏。
这下子热闹了。
“太子终究有传承皇室之责,天下臣子只会赞扬天后所做,但想来,太子妃,会疯了的。”李绚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但太子妃,终究刚刚生产。”刘瑾瑜低声提醒一句。
“还记得杞王和许王之事吗,一切只是恰好赶上了。”李绚微微摇头,他相信,只是最近的事情发展到这里,才让武后将一切全部推了出来。
“杨氏?”刘瑾瑜顿时恍然了过来。
李绚点点头,说道:“杨氏和李氏纠缠之深,从前隋到今日,都没有丝毫消减……别忘了,天后也有弘农杨氏一半血脉。”
“所以,天后在拉拢杨氏。”刘瑾瑜赞同的点头。
“同时,也要彻底清除杨氏之中,对皇位传承有威胁的人,毕竟只有深入接触,才能精准切割。”李绚目光一瞬间凌厉的可怕。
“那么萧氏呢,天后对萧氏也会一拉一打吗?”刘瑾瑜抬头看向李绚。
李绚轻轻摇头,说道:“萧氏和天后可没有血脉渊源,而且别忘了,还要一个萧淑妃在中间,看看太原王氏吧。”
太原王氏,如今露头的,只有那么几个,最出色的自然是王方翼。
如今的安西都护,但谁都知道,王方翼这个安西都护根本不可能做多久。
只要让武后找到一点错处,或调或贬,那都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李绚甚至怀疑,裴行俭当初之事,很有可能也有一部分他重用王方翼的因素在。
武后对王氏的憎恨是溢于言表的,对于萧氏,尤其是萧淑妃的亲眷,同样憎恨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眼下这事,根本还是要看五月份的常州那场动乱,曹王肯定已经参与其中,再加上永嘉郡王和杞王之事,已经让人怀疑是否有弘农杨氏参与其中……不,很可能,陛下和天后已经找到了证据,关于杨家的证据。”李绚轻叹一声。
“所以,陛下和天后才会有这么多的动作。”刘瑾瑜赞同的点点头。
“对于杨氏,天后必然是拉一派打一派,这是必然,至于萧家……还要看萧家在这件事情上牵涉到了多少,有多少把柄会被人抓住。”李绚说到这里,不由得想到的萧淑妃。
若是萧家真的被抓到了什么痛脚,武后一想到萧淑妃,恐怕就又要掀起一波血雨腥风。
唯一能够避免的,便是萧氏在这件事情中,不被抓住任何证据。
“夫君。”刘瑾瑜的声音突然在李绚耳边响起。
李绚下意识的转头,就见刘瑾瑜面色深重的说道:“夫君似乎忘了,兰陵萧氏就在常州。”
李绚瞬间瞪大了眼睛,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兰陵自然不在常州,更不在江南,而在山东兰陵县。
不过,当年永嘉之乱后,衣冠南渡,兰陵萧氏便兰陵县,过江居常州武进东城,寓居江左,故而常州亦称南兰陵郡。
而且当时,整个南朝,最鼎盛的家族也并非王谢,而是萧氏。
之后南齐和南梁都是萧氏之国,王谢不过臣子罢了。
后来即便是齐梁国灭,萧氏依旧是大族,到了隋唐,更是有隋萧皇后,唐相萧瑀等人,鼎力朝堂。
一直到萧淑妃。
这其中,萧氏的根基,始终都在常州。
“五月的叛乱,恰好就在常州,若是有萧氏之人参与……不,必然会有萧氏之人参与的,只不过是不知道是旁支还是嫡系。”李绚轻叹一声,想到这里,他越来越觉得萧氏脱不了身了。
“长史刚刚从江南回来不久。”刘瑾瑜抬眼看向李绚,神色凝重的说道:“而且有消息说,他曾经出现在黔州,还有复州。”
尤其最后一句话,刘瑾瑜最后一番话说的极低。
这里的消息,自然是南昌王府的自家渠道,朝中这种事情是不会透露出去的。
“有萧氏沟通东西,曹王参与其中也是必然之事,可是江王和永嘉郡王又是怎么牵扯进去的?”李绚的眉头微皱,若是李昭德之出现在黔州,那么或许可能和杨氏无关,但他既然也出现在了复州,那么杨家就少不了要有关联。/
尤其眼下,在太子妃刚刚产子第三天,就下诏为太子纳太子嫔,这里面拉拢安抚杨家的味道很重。
同时,李绚也清楚,这种手段,实际上不过是在为日后的杀戮做准备、
杨家的人,尤其是那些参涉到谋逆事宜的人,恐怕一个都活不了。
“萧家和杨家终究是世家大族,里面联姻往来更多,若是有人和萧淑妃有关,有人和杨宫人有关,彼此又有联姻一类的往来,再加上陛下身下不安,为日后计,他们心中有所图谋也是正常。”刘瑾瑜倒是并不奇怪杨家为什么会牵扯进去。
当年王皇后事后,王皇后和萧淑妃一脉,全部都被流放岭南,二十多年下来,即便是存者寥寥,但也依旧有存者。
更别说,还有那些当年侥幸并没有牵连进去,但是这二十多年来,却在官场没有丝毫进步的人。
或许在当年,他们还侥幸逃过一劫,但二十多年下来,自身难有存进不说,甚至就连后嗣也要受到牵连。
这种事情,有心人再一挑唆,什么事情都会发生。
“一有所动,立刻便是家族牵连,生死无数。”李绚轻叹一声,说道:“若是李昭德在常州之时,便对萧家有所处置,那么之后的事情,或许就不会再有多少牵连,但常州关系萧家的消息几乎等同于无,那么自然是所图甚大。”
“萧家自然要有倒霉,杨家即便是能够逃过这一次劫难,恐怕也要伤筋动骨。”刘瑾瑜看向李绚,轻声说道:“事涉谋反,即便是天后想要原宥,但陛下那里……”
李绚轻轻点头,皇帝身体不安,心中自然猜疑,这个时候,任何人牵涉到这里面,都有毁家灭族之险。
突然,李绚一下子坐直了起来,他死死皱着眉头,说道:“那此事和李贤的关系在哪里,他在这里面什么事情都没有,更甚至于被囚禁深宫,别人想见到他一面都难,更别说是想要传递消息,就算是要构陷于他,又从哪里着手?”
刘瑾瑜诧异的看向李绚,低声说道:“夫君怎的忘了,此中之事,何须证据,只要陛下觉得他有威胁,便足够了……更何况,夫君之前还说,是天后想要让他离开皇宫……而且这种事情,别说是没有证据,便是有证据又如何能拿出来。”
李绚轻叹一声,随即轻轻摇头,但却么有再说话。
眼底深处,李绚心中却清楚的明白。
李贤的问题,不再外面的一切,武后不过是要利用这件谋逆案,要将李贤弄出皇宫。
至于这件谋逆案,或许到后面,牵扯到李贤的时候,其中的真相,武后根本不希望其他人查下去。
但武后会不会彻查清楚这起谋逆案背后的真相,就很难说了。
“眼下,这件案子,萧家和杨家都牵扯了进去,三娘,你说会不会有其他人也牵扯进去,尤其朝中?”李绚转头看向刘瑾瑜。
刘瑾瑜神色肃然起来,郑重说道:“眼下诸事,天后的意思很明显,朝中的几位卫尉寺卿杨再思,中书舍人杨执柔,应该都不会牵涉其中,其他的,只要查实证据,基本都要严办。
至于萧家,地方刺史但凡牵连进去的都不会好过,剩下的,兵部侍郎萧德昭,右卫中郎将萧守道,逻些道行军长史萧嗣业。”
刘瑾瑜担忧的看向李绚,后面的这三位,每个都和李绚有关。
兵部尚书欧阳通是李绚的舅父,萧德昭是欧阳通的副手。
萧守道是右卫中郎将,李绚这个右卫大将军不在京中的时候,萧守道这个右卫中郎将负责指挥整个右卫。
萧嗣业更是李绚,还有刘仁轨的部将,如今在蕃州,和张大安分别负责文武。
“琅琊郡公不会有事的,他被贬逻些道军前,虽然累积军功重至刺史职位,但终究不在京中,怎样都牵连不到他,至于萧守道,只要他不擅动右卫大军,那么即便是天后也最多将他调任,但他如果动了大军……”李绚轻声一叹。
“所以,长史也为了他来的?”刘瑾瑜已经彻底的明白了过来。
“看上去是,可如果是这样,在为夫返回彭州的时候,他就不应该跟着一起去。”李绚眼神冷冽起来,随即又说道:“除非,眼下这些,并不是短时间能够结束的,陛下,天后,还有更多的人都不想短期结束。”
刘瑾瑜脸色微微一变,若是如此,那么便是他们此番在彭州待到过年,事情也不会了结。
“问题还在废太子身上,天后是想将他赶出皇宫不假,是不想弄大动静,但其他人未必这么想,若是有人想要勾连李贤……”
“那么是谁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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