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七,天色阴沉。
午后,阳光从阴云之中射出,如同长剑一样直射大地。
贞观殿中,李显站在御榻之畔,手里捧着一本奏章,抬头看向躺在御榻上的皇帝,开口道:“父皇,王叔有奏,他已经说服崔氏不再插手此事,崔氏也答应帮忙说服卢氏,郑氏除了郑玄果一脉,也不会太多问题,不过是需要授郑玄楷中书舍人。”
“他倒是大方。”李治轻轻冷笑,随即点点头道:“恩威相济,倒是也用了些心思。”
李绚将昨日和崔知温相谈的细节,尽可能全面的奏报给了李显,李显立刻又就送到了皇帝眼前,好在皇帝满意。
李显松了口气,然后说道:“王叔还说,崔氏那夜上嵩山,不可能只有祖孙二人,那么随行的护卫哪里去了?”
“哦?”李治点点头,说道:“不错,他终于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也就是说,那夜崔氏真的带着护卫?”李显的眼神突然间有些不安起来。
“放心,不是四郎杀的人。”李治冷笑一声,摇摇头,说道:“大理寺回报,其人应该是在崔氏不幸坠崖之后,惊慌而逃了,毕竟荥阳郑氏也不是什么良善人家。”
李显微微一愣,随即缓缓的点头。
相比于外界,身为太子,李显知道的要更多。
郑仁泰所在的第五房,当年之所以能够压下第三房成为主支,便是因为他们曾经害了不少郑氏第三房的人。
郑仁泰武将出身,郑玄果也差不了多少,尤其他前些年还做过左金吾卫将军。
现在又是伊州刺史,伊州距离安西只有一步之遥。
这一次皇帝封禅,没有将他叫回来,便是因为安西正在开战。
伊州虽然要进行支援,不过他现在未来,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皇帝眉头微皱,问到:“郑玄果现在在什么地方?”
李显看了王福来一眼,王福来站在侧畔无声无息,李显只能开口道:“同安太夫人病逝的消息,前日才由郑氏传出,如今应该是到了天水,即便是再快,还需两日才能抵达伊州,还是飞鸽传信,他现在应该还没接到消息。”
“让人盯着点,他若是到了陇西,派人时刻关注。”李治的神色凝重起来。
“喏!”李显立刻拱手。
“不要掉以轻心。”皇帝声音突然严肃起来,冷厉的说道:“对于郑玄果而言,这一次不仅是没了老母,就连女儿都没有了。
一日之间,丧女失母,他真要发疯起来,谁也拦不住。”
“是!”李显立刻拱手道:“儿臣这就去安排。”
稍微放松呼吸,李治说道:“你这几日,继续去看太平,便是你的婚事那日也别停。”
“是!”李显沉沉躬身,眉头却紧皱了起来。
父皇这是想做什么,难道他认为,同安郡公会来刺杀他吗?
李显突然一顿,那么王叔,王叔怎样想?
也是一样在拿他當诱饵吗?
这个想法瞬间在他脑海中被否定。
以李绚对李显的用心,他是不会让他陷入险境的,父皇也不会。
难道他们二人算计的不是郑玄果,而是其他人?
“好了,你去吧。”李治突然开口,平静的摆摆手。
“喏!”李显立刻拱手,然后拱手而退。
片刻之后,躺在御榻上的李治,竟然一下子坐了起来。
“陛下!”王福来立刻跪倒在地。
“传旨李昭德,立刻去查郑玄果的踪迹。”李治面色凝重起来,他是真的差点忽略了。
郑玄果一日之间丧女失母,这种人,一个不注意,可能会直接发疯的。
“喏!”王福来立开快步而去。
等到王福来离开之后,李治缓缓的站了起来,挪动了一下手脚。
看起来竟像是个正常人一样。
看了眼一旁的药罐,李治也感到诧异。
这种药的药效竟然这么好。
虽然他夜里受罪不少,但是白天却能正常,这药也真是难得。
轻叹一声,李治走到了桌案之前,顺手拿起奏本读了起来。
就见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臣裴行俭奏山东清查隐田事。”
……
午后,洛阳城西,郑氏庄园之外,一处枯冷的密林中。
一名穿着黑色长袍,脸色肃然悲戚,满头白发的中年人,一只手按在枯树树干上,咬着牙,满眼痛苦,但依旧死死盯着远处的庄园门口。
隐隐约约的哀乐从庄园之中传出,还有一阵阵的痛苦声。
满目缟素。
满心痛悔。
许久之后,中年人终于收敛了神色,转过身看向一旁同样哀戚的郑管家,低声问:“他们今日是什么行程?”/apk/
郑管家微微低头,说道:“午后启程,然后赶赴登封,在登封歇息一夜之后,明日赶回荥阳。”
“不走水路?”中年人微微抬头,看向郑管家。
“家中已经沟通过了,皇帝身体不好,听不了哀乐之音,故而洛河之上不许行丧葬之船。”管家低声解释了一句。
“他是怕有人从洛河直接杀往皇宫。”中年人不由得冷笑。
管家低头,不敢接话。
“走登封便走登封吧,今夜我们也赶上去,去看……”中年人微微摇头,轉口问道:“家中情况如何?”
“彭王坐镇府中,众家人等都不敢乱来,不少人到府中祭拜之后,都去拜访彭王,另外……”管家抬头,就见中年人的目光落了下来,他赶紧开口说道:“另外,还有不少人去拜见舅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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