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澜和陆离要离京游玩,这个提议一出来众人自然都是跃跃欲试。长时间在一个地方呆着并不会让人觉得多么愉快,即便是在天下最富饶的东陵皇城之中。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资本。谢安澜和陆离既然不在京城,柳浮云,百里胤和孔聿之就至少得有两个人留下了。最后百里胤以自己要带爱女出门增长见识这个强大的理由力压两个单身狗取得了一个名额。
朱颜原本是想要去的,但是刚刚成婚的新婚夫妇不在京城过年显然是非常不合适的,更何况今年是难得的定远侯也在京城过年,而明年高裴夫妇大概就要去边关了。反倒是孤家寡人的穆翎悠闲自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过让谢安澜惊讶的是,东临先生竟然同意了骆念幽跟她们一起出门。不过东临先生也有条件,过完年一定要将骆念幽带回京城,不能让她自己半路上跑了。
对此,骆念幽也是哭笑不得。她怎么说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要出远门无论如何也是会告知长辈的,怎么会偷跑?对此,东临先生显然并不十分信任。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这群人呆久了难保她的乖孙女不生出一些什么奇怪的想法。
到最后出发的时候,队伍组成就变成了陆离谢安澜一家四口,裴冷烛叶无情师兄妹俩,穆翎骆念幽未婚夫妻俩,孔聿之父女俩,以及闲来无事凑热闹的笑意楼主和愤怒且担心自家楼主的无双楼管事一名。
如此算来,十来人的队伍再加上随行的侍从,倒也算得上是浩浩荡荡了。
龙泉山里,正在抚琴的苏梦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起身走进玉玲珑的房间,玉玲珑正躺在床上沉睡着。小黑猫蹲在床头的桌子上埋头睡觉,听到苏梦寒的脚步声方才抬起头来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玉玲珑病了,自从那日玉思久出现又消失之后,玉玲珑沉默了好几天,每天只是练功养伤出神,等到苏梦寒发现不对的时候,玉玲珑已经昏迷不醒了。苏梦寒既然将重伤在身的玉玲珑带到了这种的地方,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无论是大夫还是各种需要的药材一样不缺,很快便有大夫过来为玉玲珑诊治了。发现玉玲珑的病并不算严重,只是不太容易好。
玉玲珑身为高手,身体自然是极好的。可以说一年也未必会生一两次病。但是这样的人一般生起病来也比较吓人,更不用说现在玉玲珑还受着伤。具体其实也说不上来玉玲珑生了什么病,只是睡得昏昏沉沉,还有些并不太厉害的发热。大夫认为玉玲珑平时绷得太紧了,才会导致突然松懈下来就一病不起。并不打算开一些强效的药物让她尽快起来,而是建议慢慢养着。
这个说法倒是跟裴冷烛和林珏等人的差不多,苏梦寒自然没有意见。
刚开始玉玲珑几乎整天整天的昏睡,过了这些日子终于好一些了,每天会醒来一两个时辰,不过醒来也不说话。苏梦寒甚至无法判断醒来的到底是玉玲珑还是玉思久。
“醒了?醒了就睁开眼睛吧,你已经睡了七八个时辰了。大夫说,平时还是要出门走走的。”苏梦寒轻声笑道。
原本沉睡的女子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神平静地望着苏梦寒,轻声道:“有劳了。”
苏梦寒摇摇头,在她床边坐了起来,“要不要坐起来?”
玉玲珑沉吟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让苏梦寒扶着自己坐了起来。连着卧床好些日子,即便是她这样的高手也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原本清冷凌厉的气质也多了几分慵懒。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苏梦寒也不介意玉玲珑的冷淡,或者说已经习惯了。见她不说话,他便自己说。这些日子,也将自己这些年来的事情都讲的差不多了。
只是他不知道,玉玲珑并非故意冷淡他。她也并非不知道苏梦寒想要弥补的心思,认真算起来,即便是玉玲珑自己也觉得当年的事情真的不能怪苏梦寒太多。就算是换了她自己,也不可能抛下重病的爹爹就为了去与心上人订婚。至于那中间出的差错,苏梦寒的书信最后下落不明,也不是他们能控制的。只是,玉玲珑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并没有骗苏梦寒,她很难感觉到什么感情波动。
听了苏梦寒的解释,她明白了当年的事情经过,承认了那不是苏梦寒的错。但也仅此而已。
事实上,这些年玉玲珑的心仿佛和这个世间隔着一层纱一般,无论多么深厚浓烈的感情都传不进她心里。所以这些年她没有找过苏梦寒麻烦,因为她不恨。同样的,这些年她也再没有接受过别人,因为她感觉不到心动。
身为无双楼主这些年不是没有文武双全的少侠甚至是世家公子追求她。甚至许多人的所作所为绝对比当年苏梦寒和蓝玉儿相遇的时候要真挚狂热得多。如果玉玲珑是个正常的女子,或许在想开了和苏梦寒那一段前缘之后,便选了一名与自己心意相通的少侠从此携手江湖。即便是八年后再次遇到,也不过是一句有缘无份罢了。
当然,这些假设都是不存在的。玉玲珑早就没有了接收感情的能力,这些年她唯一用心呵护的大约只有玉思久。除此之外,她只需要判断对错,应当如何行使即可。
而与玉玲珑截然不同的自然是玉思久了。她温婉善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又手无缚鸡之力,完全没有能力在江湖上立足。但是她的感情却纯粹而真诚。她在毫无记忆的情况下再一次爱上了苏梦寒,跟当年的蓝玉儿一般的真诚。如果没有她,或许阿久就跟苏梦寒成双成对了?苏梦寒的人品以玉玲珑的眼力来说还是信得过的,他一定会好好照顾阿久。如果,没有她的话。玉玲珑心中暗暗道。
陪着玉玲珑说了一会儿话,苏梦寒起身去厨房端药了。虽然随行的护卫大夫一个不少,但是大多数时候力所能及的事情苏梦寒依然坚持自己做。甚至很少让人出现在玉玲珑面前。
只是,等到他端着一碗药回来的时候房间里却已经空空如也。原本坐在床上的女子消失不见了,被子上依然还带着淡淡的余温。
苏梦寒原本以为玉玲珑在房间里待久了出去透透气,却在低头看着床边落下的一条手链时,神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来人!”
片刻后,几个人影出现在了小屋前的空地上,“见过公子。”
苏梦寒神色冷厉,沉声道:“阿久去哪儿了?!”
众人都是一怔,忍不住看向苏梦寒身后的房门,道:“启禀公子,玉姑娘…没有出来啊。”虽然玉玲珑武功高强,要离开他们也未必能发现。但是现在毕竟是大白天,而且玉玲珑还带着伤病,他们这么多人不可能一个都没有发现才对。
苏梦寒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传令下去,封山。阿久被人带走了。”
玉玲珑并不是自己走的,苏梦寒可以肯定。那条落在地上的手链是苏梦寒买的自然不会是寻常东西,除非使了力气,否则绝不可能断掉。若说是玉玲珑自己取下来的,她也绝不会扔到地上。只可能是百忙之中拽下来落到了地上的。到底是什么人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悄无声息的带走一个本身武功就很高强的人?
特制的信号焰火在山林中升起。
江城外的江面上一艘船正悠然的飘在水面上。
谢安澜抱着阿狸坐在甲板上吹风,虽然寒风清冷到底是比窝在船仓里闻炭火味儿要舒服多了。阿狸穿着一件大红色镶着白狐毛边的小斗篷,精致漂亮的小脸边上围着一圈柔软的白毛,显得越发漂亮可爱了。
“娘亲,苏伯伯在哪儿呢?”阿狸好奇地望着江面,虽然坐了许多天的船已经习惯了。不过从小生活在京城的小朋友对船在水上走依然带着无与伦比的热情和欢喜。
谢安澜轻拍着阿狸的背心笑道:“你苏伯伯现在可没有功夫理会你。等咱们到了江城找到地住下了再去找你苏伯伯。”
阿狸点点头,“阿狸知道,西哥哥说苏伯伯要陪着玉姨姨。”
“阿狸真聪明。”
陆离从舱门里走了出来,将手中的一件大氅披在谢安澜的身上,道:“小心着凉。”
谢安澜含笑点头,拉了拉大氅将小阿狸一起裹了进去。
阿狸只能露出一个小脑袋对陆离笑,“爹爹。”
陆离伸手摸摸女儿的小脸道:“阿狸高兴么?”
阿狸笑得眉眼弯弯,“阿狸高兴,爹爹也高兴。”
陆离笑道:“嗯,爹爹也高兴。”
“咦,那是不是苏梦寒的信号?”谢安澜原本带笑的眼神一闪,沉声道。
陆离抬头望去,果然看到远处的天边生气了一朵金色的焰火。虽然现在是大白天,但是这焰火隔着远远的距离他们依然能看得清清楚楚,可见这几年苏梦寒手下的人也不是养着玩儿的。
陆离皱眉道:“可能出事了。”苏梦寒常用的信号陆离自然是清楚,若不是有急事需要着急大批人手他是不可能在大白天放信号的。
谢安澜抱着阿狸站起身来,道:“薛先生和穆兄,无情留下来保护西西和阿狸,我们去龙泉山看看。”
陆离点头,“也好。我让人调集江城附近的守军戒备,不用担心。”
“嗯。”谢安澜点头。
“娘亲,爹爹?”阿狸扑闪着大眼睛望着爹娘,她虽然还小却也明白是出什么事情了。
谢安澜亲亲女儿的眉心笑道:“没事儿,阿狸乖。娘亲去替你找苏伯伯和玉姨姨陪你过年好不好?”
“好。”阿狸乖巧地道。
玉玲珑抬手揉了揉眉心,还没有睁开眼睛心里却已经多了几分戒备和警惕。她还记得,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个人影突然闪进房间里,她甚至来不及看清楚对方的样貌就晕了过去。
玉玲珑不得不震惊,她清楚自己的实力。如今天下间能够一照面就将她放到的人几乎可以说没有。虽然她现在又伤又病,实力可能不及原本的五成,但是能做到的依然绝对不多。
“姑娘,醒了就睁开眼睛吧。”一个含笑的女声传入她耳中,让玉玲珑又是一怔。这个声音里并没有什么恶意,甚至带着几分歉疚和善意。
玉玲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山洞里。山洞搭理的很干净,不远处生着一堆火,甚至她坐着的地方还铺着一块柔软却暖和的兽皮垫子。坐在不远处的是一个容貌美丽的黄衣女子。她容貌自然极为美丽,肤色白皙眉宇间却带着几分不似东陵女子的韵味,静雅之中带着十分的优雅清贵和飒爽英气。还有几分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柔和威仪,这绝不会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女子。
玉玲珑飞快地在脑海中盘算着这个女子可能的身份。
上一个给玉玲珑这种感觉的还是谢安澜,不过这女子显然跟谢安澜也有不同。玉玲珑从她身上感觉到了杀气,浓烈却并不阴戾的血腥气。说明这女子并不是阴狠冷酷的人,但是她确实杀过不少人。至少…比她多。
见玉玲珑果然睁开了眼睛,女子对她友善地点了点头笑道:“这样冒昧请玉姑娘走这一趟,实在是抱歉得很。”
玉玲珑不动声色地坐起身来道:“不知在下什么地方得罪了夫人?”
黄衣女子一只手把玩着一支朴素的青玉笛子,一边摇头道:“并未,我等只是与那位跟姑娘住在一起的公子有些过节。未免误伤了姑娘,只好请姑娘走一趟了。还请姑娘务必不要怪罪。”
玉玲珑唇边露出一丝冷笑,好霸道的说法!将她掳到这种地方来,还要她务、必、不要怪罪?
不过她并没有出言嘲讽,落入别人手中就是技不如人。身为一个强者并不会在自己技不如人的时候失态怒骂,那只会显得自己越发的懦弱不堪。
打量着眼前的黄衣女子,玉玲珑道:“在下自问并不算孤陋寡闻,却也猜不出来夫人的来历。夫人并非东陵人罢?”
黄衣女子见状,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
“我已经许久没能四处走走了,没想到竟然能遇到玉姑娘这般有趣的女子,这一番倒也值得了。”
玉玲珑道,“夫人谬赞,阶下之囚担不起夫人如此赞誉。”
黄衣女子摇了摇头,伸手拨弄了火堆关心的问道:“玉姑娘可是饿了?已经去打猎了,一会儿便有东西可以吃了。”
玉玲珑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人就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来人,玉玲珑微微垂眸,直接放弃了暴起攻击的打算。
来人身形高大挺拔,眉目深邃俊美,举手投足间却带着一种无可睥睨的威势和优雅。半点也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深山老林的山洞里的人,这种人天生就应该是在傲视天下的尊贵王侯。不,即便是在京城见过了许多王孙公子,依然不及此人的气势。即便是那位权倾天下的年轻睿王,在这人面前只怕也显得太过年轻了一些。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明明只是拎着两只刚刚打来的野味走进来。玉玲珑却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半分能够出手攻击的破绽。举手投足间仿佛浑然天成无懈可击。
江湖上…绝没有这样的高手。玉玲珑微微垂眸,在心中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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