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本参将募役法改作免役法,再作如此则是筑室道谋,难以成就,今日请诸位到此听言,可谓受益匪浅。”
众官员们都是起身道:“章相公抬举了!”
章越将手按了按,示意众人坐下。
章越对众人道:“本参说如果,也就是假如免去五等户役钱,再将州县的免役宽剩钱限定至两成,诸位以为如何?”
众官员们陷入沉默。
章越再度道:“诸位官家曾多次言语‘司农寺事甚善,然尚未了五分事,若司农事了,即天下事大定矣’。”
“本参与韩丞相之本意,乃募役法是为了解民倒悬,但最后却与民敛财。募役法熙宁四年定下,熙宁七年时,募役法一年所入已至一千零四十余万贯。如今到了元丰年间,则是一千八百万贯。”
“当然免役法仍是良法,这点毋庸置疑。”
黄颜言道:“相公,自熙宁八年市易司已是入不敷出,原先重禄法的钱是自市易钱出,后改为募役钱。如今少了五等户钱,那么天下胥吏的俸禄这块如何补?”
免役钱如今是朝廷最大收入,但这钱是留给官家打西北的。
而王安石实行重禄法提高胥吏俸禄,这块钱是由行市易法后收上来的市易钱。但市易法在熙宁八年已经是实质上失败,市易钱收不上来了。因此用免役钱来支出胥吏们的俸禄。
那么只能在西北用兵的费用上减一减了。
因此富弼,司马光还是有道理的,只要西北兵事一停,其实朝廷是可以剩下不少钱的。
章越道:“朝廷原定征收免役钱一千两百三十四万贯之数,支出九百二十五贯之数,如此每年盈余三百万贯之数。”
“到了熙宁七年司农寺收免役钱一千零四十三万贯,支出六百四十八万贯,盈余三百九十五万;熙宁九年朝廷免役钱收入一千两百一十万贯,支出六百五十九万贯,盈余五百五十一万贯,而明年也是元丰二年免役钱收入则将达一千八百五十万贯,但支出还是在六百六十万贯之数附近,盈余近一千两千万贯。”
“如此可知诸位以及各路提举常平官多么尽忠于国事。”
从一千零四十三万贯免役钱增长到一千八百万贯,可知司农寺以下常平司官员执行目标时候是多么积极,对于挖掘民间钱财可以用掘地三尺来形容。
章越道:“我与三司使之前核算过,若减去五等户,则少九百万贯免役钱,而且若五等户以力代役,支出之数也可大减,最后仍可盈余三百万贯!”
“顺便说一句,三司使方才已是赞同了免去五等户役钱,并将剩余宽役钱限定在二成之数。”
章越这么说,已是告诉众人三司那边已是完全赞同了他的改革。
天下州县一律只收两成剩余宽役钱,而不是五成至两成间浮动。
免五等户免役钱,是对司农寺下手,限定两成免役宽剩钱是对三司下手。
章越动刀子是既砍司农寺,也砍三司,两边都砍让你们都无话可说。
三司反对不似司农寺那么坚决,当年三司使沈括就是在提出此事被罢的。地方税源毕竟就那么多,司农寺那边拿了大头,三司这边补偿性拿小头,最后征税的压力还都给到三司。
所以历代三司使皆因反对新法而去,薛向被王安石罢,曾布被吕惠卿罢,沈括被蔡确罢。
即便薛向,曾布,沈括都出身新党,最后都打了自己的脸。
此刻章越如同告诉司农寺官员,三司那已完全支持我了,压力全部给到你们。
如果你们再反对就是不知好歹。
蔡确,熊本见章越层层递进,又是以参政之尊亲自‘说服’,皆是沉默不语。他们不好说话,就看司农寺官员肯不肯接受这套新规则。
章越见众人官员已是在半推半就,抛出最后的杀手锏道:“本参知道司农寺事务剧繁,公使钱上从原先三千五百贯可以加至五千贯,至于各位添支钱和宅钱也一并以同官两倍支取。”
开封府和三司使的公使钱也不过一万贯,司农寺加到五千贯便仅次于二衙。
至于添支钱和宅钱也是官员福利,司农寺工作量巨大,章越在此之上大笔一挥,也是作了一个人情。
“至于诸位今年之课绩不用多心,本参与熊,蔡两位判寺商议拟过,既要催办得利,亦减得民负。但丑话说在前头,若在此二事上有不得力者,本参予以重治!
司农寺官员最关心就是课绩之事,如今听着章越要亲自制评定课绩,都是戳中了心思。
“诸位还有何异议?”
话说到这里,章越目扫过众人,露睥睨之状。
舒亶,黄颜等官员都是心底发毛,方才章越一直与他们好好说话,如今方知宰相之威如斯也。
……
是夜,司农寺官员赶制免役法条例细则,次日便呈上章越案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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