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师雄道:“大帅,一来今夜是无月之夜,二来我在城头观望多日,党项西北处兵马一直不强,阵容不整。三来鏖战一日,两军都是疲惫,党项也万万料不到我军居然有余力厮杀。”
章直道:“好啊,也不妨再多试一次。”
王赡道:“以往我们都是半夜偷营,不胜则退,如今我们再来一次,先是半夜偷袭,不胜而退,令党项以为我们技穷,今夜到此为止。隔半个时辰再攻,则可出其不意。”
章直,游师雄都称是。
……
王赡回到军中,他心底有几分激动,深知要是平日,自己一个武将绝不可能与堂堂一经略使结拜。
而今日他明知章直虽有些收买人心的意思,但也是甘之如饴。
他便是经略使的兄弟,以后二人就可以推心置腹了。甚至日后见了章越,也可以以子侄自居。
都说你之父母便是我父母,那么你之三叔,也是我之三叔了。
王赡是个干大事的人,富有野心。
别看白日拼杀个你死我活,士卒疲惫至极,其实下面老兵油子都有心机。
围城时士卒们并不是众志成城。
自古围城都是围三缺一,看似给你一条生路,其实也是不想将守军逼死。所以很多老兵都留了心思,看准了生路,一旦鸣沙城破,他们便拼着从党项人没有包围的一路缒城逃亡。
尽管失去了建制,而且党项骑兵可以沿途追杀,但终归有一线生机。甚至逃出城后也可向党项投降。
王赡对下面士卒的心思知道得是一清二楚,但他也不会阻止什么,今日却是不同。
今夜王赡将心腹将领全部召集起来,众将领见王赡神色凝重,以为对方要开城降夏,又或是带兵私下开门出逃了。
众将见王赡召集后不说话,只是命士卒将珍藏的酒都拿出给众人分享。
围城之际还有酒喝,众将都是酣然畅饮,唯独不会王赡一口不喝,而是提笔作墨连写了十几个虎字。王赡粗通文墨,虎字是他写得最好的字。
等众将都喝完了后,他将笔一掷道:“诸位,有一场泼天的富贵,需拿命来换,你们愿不愿与我共享!”
众将一听都来了精神。
“我刚与章经略结拜为兄弟……”
众将领听了瞠目结舌,从未听过文臣肯与武将结拜的。
王赡看向众将道:“所以你们晓得……”
……
而此刻身在西夏大营的彭孙对李清道:“我家经略使已是答允先归兰州,会州以后再说,换城中将士平安。”
李清道:“不成无论如何,兰州会州要一起归还,否则吾主不会答允!”
彭孙道:“你也知道我等身为边臣,能办到这一步已是不易了。”
李清道:“那是你们的事。”
二人言语之际,忽闻外头喊杀声。
彭孙笑了笑道:“看来鸣沙未必如阁下所言掌握在手。”
李清面无表情地道:“你不用拿话试探我,区区一座鸣沙是否能拿下,这是谁都看得到的。”
彭孙道:“那好,容我连夜返回禀告沈经略。”
李清冷笑道:“我也不怕你来窥我虚实。”
彭孙见李清底气十足的样子知道对方此言非虚,当即起身告辞。
说完彭孙出营带着随从来到附近高处望去,却见鸣沙城下喊杀声四起,宋军士卒持火把正火烧西夏大军。
彭孙不由心底叫好,守城最忌闷守。
宋军苦战一日,居然还能夜袭,可见士气还是可以的。
彭孙看着宋军连破西夏数座营垒,跟随彭孙来的随从无不在心底为宋军叫好,甚至不顾身旁西夏兵卒为宋军助威。
而一旁护送的西夏将领也不禁他们旁观,而且还非常不屑地道:“宋军又来偷营,此番虽有些新意,但也不过如此,此次必是有去无回。”
果真西夏兵马齐出拦住宋军归路。
这名言中的西夏将领面有得色,但不久后脸色又恢复如常。
原来两军苦战了一场,党项十倍人马没可奈何宋军,居然仍叫对方从原处又杀回了城去!
彭孙不由默默叹息,果真最后没有奇迹出现,但城中宋军死中求生的斗志令他振奋。
“若章经略此战能不死,本朝又多了一个曹彬般的名将啊!”彭孙如是在心底言道。
彭孙想到这里不再看鸣沙城一眼,而是疾驰返回葫芦川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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