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说完却并无喜色。
蔡卞闻此低下头道:“丞相,鸣沙城已是尽了全力,下面便看天命了。”
章越闻言苦笑,又想到。
蔡卞确实有才干。
通远军从军升格为州,地位也提升了,调度的资源也更多了。
官员封赏也有来处。
对于西安州,怀德军也是这般。
别看一个州,一个军不起眼,但这下面都是‘编制’。
有了编制,有功的官员便可得到妥善奖赏。对于一路长官而言,手中的资源也就更多了。
章越当年攻下熙河路,多少跟随的官员升了官发了财。
这可是实缺,而不是给升本官俸禄,不给差遣的空编。
通远军升格为州,加上一个兰州,跟随李宪,章直的熙河路将士嘴里都要乐开了花。
当然秦凤路,多年运粮转输有功,便给了一个西安州。沈括的泾原路也是有功的,虽过也不小,就拿个怀德军补偿下。
有了地盘就有了兵源,财源,人事权。说到底‘编制’依附在资源之上的。
章越对蔡卞道:“以后兰州,西安州,德怀军的官员人选,一律听置制使,经略使举荐保奏,朝廷若无另外安排,不从别处调官选任。”
官员任命的权力还是收归朝廷,但任命的是谁,置制使,经略使自己来决定。
有‘编制’有动力。
你不给人升官,谁给你卖命干活。
当然这无疑又会形成皇帝担心的‘藩镇化’,上位者多猜忌是一种本能,但用人之际必须敢于放权。似崇祯不明细故,国家都要灭亡了,权力依旧牢牢抓在手中。
此刻章越心底如压了一块石头,为宰执以来从未有如此。
他对蔡卞道:“元度,陪我微服出行!”
……
章越,蔡卞便到了马行街的茶寮喝茶。
这里的茶博士烧了一手好茶,兼之读书人比较多,也常常议论时政。
章越便常到此茶肆歇息,兼听一听民情。故而常年包下这茶寮的雅间,自己疲乏时便到这茶寮喝茶。
不过读书人‘慷慨激昂’的陈词倒是极多。
有人言如今宋军在西北战败,全是因为任性使用蕃军的缘故,保家卫国不用汉军,而将平夏的希望都寄托在蕃军身上,此举好比是儿子考科举考不上,父亲请枪手冒名替考一般,
实在是可笑。
章越听得不由笑出声来,对蔡卞道:“打探一下,此人是谁?”
蔡卞听了吩咐打探之后便从雅间返回禀告章越道:“此人乃丞相半个同乡,延平人士,姓黄名裳。”
章越听到这名字,笑着摇了摇头。
蔡卞问道:“丞相听过此人名字吗?”
章越道:“略有所闻吧,听说此人熟读道藏。”
蔡卞听了会意,片刻后请了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入内。
京城之中的权贵多如牛毛,黄裳进入雅间,知道此人物必然不凡,倒也是不惊不惧。
章越打量对方,却见他衣裳上打了几个补丁笑了笑道:“方才听君一席话,颇有领悟之处。”
黄裳道:“不敢当,不知大官人请黄裳至此有何见教?”
章越道:“见教不敢当,听君谈吐不俗,不如同坐聊了聊。”
黄裳是个大方的人,当即道:“恭敬不如从命!”
当下三人坐下聊天,倒也是相谈甚欢。
谈了一个时辰,黄裳起身告辞,章越笑道:“也好,晟仲住在何处,我送你回去!”
当即,章越,蔡卞用车马送黄裳回住处。
黄裳住处颇为寒碜,他对章越道:“告辞!”
章越道:“慢着!”
说完章越让彭经义拿出十数颗金珠赠予黄裳道:“晟仲,京城居大不易,吃穿住行都要用钱,一点薄礼还望笑纳。”
黄裳见此道:“在下一介寒士,不知有什么值得章官人看重的地方。如此厚礼实不敢纳之。”
章越,蔡卞相视一笑。
章越笑道:“晟仲多虑,你我既是同乡,又有今日相逢之谊,不必见外。”
“何况这些金珠对我今日而言,实不值一提,却能帮得你大忙,何乐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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