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两百零二章 道德高于功业(两更合一更)(2 / 2)

寒门宰相 幸福来敲门 4035 字 2个月前

司马光闻言欣然地点点头道:“帝王基业多是逆取而顺守。”

司马光不是迂腐的人,他在资治通鉴中对唐太宗的评价也是有说他好,也有说他不好,不像很多史家治史立场大于事实。

司马光道:“当初章相公与先帝不和,罢职归乡,我曾亲自上门邀他与我同修资治通鉴。”

“治史者有才,学,识三者,其中以史识最难。譬如我在资治通鉴中的‘臣光曰’,史记中的‘太史公曰’,都是史家之见识也。”

“而论见识,章相公在我司马光之上。”

司马光幽幽一叹,似因章越当年不肯随他修书而可惜。

司马光起身道:“章相公以功业而竖威望,再以威望变更革新之业!”

“以缓而济急,改急变为缓变,实为多智多谋,其中又能以民生为念,兼顾于二者!”

“治天下之本,还是道德二字,不仅仅在于功业。这便是章相公有欠考量的地方。”

这就司马光对章越有褒有贬的地方。

司马康道:“爹爹一生以立风俗,崇厚德为己任,这才是天下之大本。”

司马光道:“中者,天下之大本也;和者,天下之达道也。王介甫为异端邪说,令人心思乱,朝廷上下逐利而为。但章相公亦未必能够中和,正如他认为是孟子继承孔子道统,孔子之道,天下继之者乃扬雄而非孟子。这是我与章丞相始终意见相左之处。”

“我相信只要弘扬道德,令文不贪财,武不怕死,商有义,师有品,轻罚民,重罚官的一日。天下的百姓的日子才能好起来,国家才能大治。”

司马光除了治史,也讲方法论,譬如他模仿扬雄《太玄》而写的《潜虚》。

司马光虽是道德楷模,但他的方法论确实是一般般,韩维,二程都对他的中和论提出了批评。

范祖禹道:“学士所言即可,但收复凉州也算是可喜可贺,至少没有丧师辱国。”

司马光道:“胜之固喜,奈何辽国不会坐视不管,穷兵黩武之事,古往今来还少了吗?”

“立即替我起草一封奏疏,我要进谏陛下!”

众人都是大惊,司马康急谏道:“爹爹你忘了你说的再也不朝政之事吗?”

司马光长叹一声,他想起自己被罚铜后一段日子以屈原自比,甚至还破天荒地饮了酒。须知司马光素来洁身自好,是滴酒不沾的人。

也唯有天子能这般伤他的心。

司马光定了定神,这才罢了手。

郭林也是暗暗地为司马光难过。

……

而此刻郭林之子郭宣正与章丞二人一起在书阁里看书。

章丞对郭宣道:“你喜好什么书与我说一声,尽管拿去看。”

郭宣看着那一本本几乎绝版的书籍称赞羡慕不已。

郭宣道:“我听说韩忠献公(韩琦)和蔡忠惠公(蔡襄)家中藏书都有万卷,但是到底如何我都没有见过。”

“还有司马学士的藏书也很多,但也不过千卷而已,我平日都是从他那借来的读的,但看相府中的藏书有数千卷吧。”

章丞道:“差不多三千余卷。”

“不过我外祖父家的藏书才多,相府里有一部分都是作为嫁妆带到章府的。你若喜欢书,我便带你去我外祖父家看好了。”

郭宣听了点点头,随即又道:“那是吴相公府邸吗?不知要备何礼,我不好空手上门的。”

章丞笑道:“不用不用,我外祖父也喜欢读书人,他见了你必会欢喜的。”

郭宣听了心底忐忑不安,才结识了章越,这又见得吴充。

郭宣还是推辞道:“我觉得这相府的书已是足够了,贪多必失。”

章丞道:“你说得令我想起爹爹年少时曾与你爹爹一起佣书时的事。他想看书却没有钱,所以他都是把书背熟了再还回去,他时常拿此与我说读书的不易。”

“不过他平日却很少买书,怕是舍不得这钱。倒是娘故常往大相国寺附近的书肆买书。所以这相府的书中大多是我娘买来的。”

郭宣道:“我听说过,丞相夫人不仅知书达理,而且巾帼不让须眉,这么多年替丞相将相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章丞笑道:“你这话当与我娘说去,她平日对我可严厉了。如今兄长去了陕西督军,她便将我大事小事都管上一管。”

“这可愁死我了,若非你来了,我还不知要做多少功课。”

“故而我央你多陪我几日,便是去了太学,你也常来找我。只有这般我才有清闲。”

郭宣心道,我一个寒门子弟如何能与宰相衙内常往来呢?但见章丞如此热情,自己也不知说什么才是。

郭宣道:“丞哥儿,你真好。我一直以为身为宰相府的公子,必是高高在上。”

“你却丝毫不与我见外,将我当作一家人来看。”

章丞笑道:“诶,宰相府的衙内又如何了?我读书不成,又不肯痛下苦功,常令娘不高兴。”

“爹爹常说我性子好,虽读书不成,但也可长伴膝下。可我娘却道我似兄长那般不说中了榜眼,至少考个进士。哎,白费了陛下赐我进士出身。”

“但我知道自己本事,若不通关节怕是进士是考不取的。不过考不取就考不取,爹爹说得对,家里总要有人给爹娘尽孝了。我早就想开了。不过你相府算遇对人了,幸亏你遇到了我。若似我兄长那般目中无人。倒不一定那么好说话,他才是真正的衙内呢。”

听了章丞这么说,郭宣不由大笑。

郭宣低声道:“丞哥儿,你我一见如故,不过我有句话要与你说,你可不要见怪。”

“你我毕竟是初见,虽是一见如故,但你也别把这么多心底话与我说,特别关于家事。”

章丞听了丝毫不着恼反是道:“听你这么说,我更愿与你交朋友了。”

“你知道吗?爹爹与我道,郭师兄他也就是你爹爹,论及人品可以说是少有的。”

“他的子孙必是严教,一定是君子。爹爹可比我会看人,所以他要我跟着你多学着必然没错,否则他也不会允许我放下课业。你放心,我分人的。”

二人正在说话间,忽闻外头有客。

原来是吕惠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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