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铭抵达徐州的次日,大清早就有数百人候在宾馆外面,都是可以跟太子一起出游的官吏、士绅和商贾。
“退后,退后,不得拥堵街道!”
一群士兵跑来维持秩序,却不是太子亲卫,而是徐州本地兵。
徐州作为钢铁冶炼基地,自然是要驻军的,专门编练了一支新军。
算上后勤部队,总数三千多人,主将为杨鹤,副将为刘隆。
杨鹤是跟随朱铭起事的金州老兵,因作战失去两根手指,先是留在四川做巡检官,去年才调来徐州编练新军。
刘隆却是文官刘宗之子,刘宗以前在山东提举茶课。父子俩遇到宋江等人造反,追随张叔夜募兵平乱,刘宗已调去河北当官,刘隆却直接转为武将。
对了,刘隆有个十岁大的儿子叫刘宝,正是按兵不动坐视魏胜战死那位。(历史上,刘家父子都做过岳飞部将,刘隆还跟着岳飞一起剿灭杨幺。)
“刘将军,戏马台那边,务必不能让生人靠近。”魏拱叮嘱道。
“县令放心,俺早就安排好了!”刘隆拍胸脯说。
两人的关系居然还不错,他们怎想得到,在另一个时空,彼此的儿子有那么大仇。
“太子亲卫出来了!”
“东门也有太子亲卫进城!”
“……”
人群中传来呼喊声,随即爆发出啧啧赞叹。
亲卫昨天赶路都没着甲,今日却是把甲胄穿上,那些重甲侍卫的装备,瞬间带来无限威压感。
全身上下,都包裹在步人甲中,只漏出三个黑漆漆孔洞,侍卫们用来观察和呼吸。
一个衙前吏奔来耳语,魏拱低声惊呼:“不是说先游玩燕子楼吗?”
“怎么了?”宇文常问。
魏拱说道:“太子亲卫说,今日先去黄楼,已有数百侍卫将黄楼围住。”
宇文常道:“临时改变路线,或许是为了太子安全。”
魏拱猜测道:“恐怕也是在勉励徐州官吏。”
苏轼做徐州太守时,上任不足百日,就遇到黄河在河南决口。
十天时间,洪水就淹到徐州这边。
这场洪水整整持续了两个月,足见黄河泛滥有多可怕。
苏轼在洪水还没来之前,先是严禁富人出城,以此稳定徐州民心。继而组织修建防洪大堤,苏轼冒着罢官风险,违规调动徐州禁军筑堤。
洪水之后,大量灾民无家可归。
苏轼就以工代赈,雇佣灾民修筑黄楼、加固城墙。
黄楼足足三十多米高,苏轼为了节省材料,甚至把州衙拆了一部分。
朱铭选择先登临黄楼,而不去游玩燕子楼,即在勉励告诫徐州官吏,一切应当以民生为重!
“当当当!”
“嘎嘎嘎嘎……”
几声啰响之后,宾馆大门开启。
先是一队近卫出来,继而朱铭带着随行官吏出现,外头的人群纷纷伸直脖子围观,还伴随着铺天盖地的问候声。
本地士兵净街开道,本地衙前击鼓鸣锣,太子侍卫们保护着车驾前行。
甚至连街道两边的楼房,都严格排查过,不准任何人携带弓弩。不时还有士兵,巡查街边的围观百姓,防止有人携带武器混进来。
阵仗搞得挺大,朱铭不便责备,因为地方官吏不仅在讨好他,也是害怕他出现什么安全意外。
黄楼在东门附近,那里已经有太子侍卫站岗,而且每层都有侍卫保护安全。
重甲侍卫不易攀登陡峭楼梯,因此是火枪手陪同朱铭上楼。本地之人,只允许三十个随同登楼,其余都得在地面慢慢等着。
一楼设有数道碑刻屏风,刻着苏轼、苏辙、秦观等人的诗赋,而且内容大都与徐州抗洪有关。
其中一道碑最为珍贵,毕仲询的碑额,苏辙的文章,苏轼的书法,三位名家的心血凝聚在一起。
“此皆依各家真迹而镌刻,”宇文常说道,“路过徐州的士子,多有来黄楼临摹书法之人。”
朱铭的书法虽然刚刚入门,但也看得津津有味。
在一楼观赏许久,朱铭拾级而上,很快来到顶楼。
此地三河交汇,乃水陆交通枢纽,举目望去蔚为壮观,四野景物尽收眼底。
徐州府和彭城县两级官员,指着远处各个方向,给朱铭讲解当年苏轼是如何抗洪的。又说如何在黄楼进行观测,以判断每年的防洪需求。
待回到一楼时,宇文常问道:“殿下可要留一副墨宝?”
府衙的文吏,早已准备好笔墨。
朱铭笑道:“这里全是名家之作,我就不要班门弄斧了。”
“殿下太过谦虚,谁不知道殿下贯通六经、精于诗词,实乃当世之大儒名家也!”一个叫刘穆的随行士绅奉承道。
徐州第一望族,当属彭城刘氏,自称先祖是刘邦,又说刘向、刘裕等人都出自此家。
宋代重修之后的燕子楼,已换了好几个主人,如今的燕子楼主正是这个刘穆。
朱铭笑笑没说话,径直走出黄堂。
他猛地回头一看,发现门口的主联内容,居然把白居易也写进去,忍不住问:“这是谁作的联?”
宇文常说:“崇宁时的徐州太守梁彦深所作,其祖父、伯父皆为故宋状元。其父梁适亦是能臣,一改旧时弊政,令山东冶铁业空前繁荣。狄青当年能做枢密院使,正是梁适在背后使力。”
朱铭吐槽说:“这幅楹联适合挂在燕子楼,却不该挂在黄堂这边,至少不该作为黄堂的大门主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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