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昭芷挑挑眉:“说说看。”
“我们也怀一个。”
她嘴角一抽:“你说什么?”
温思染说得有理有据,一副很有见地的样子,脸不红心不跳地胡扯:“你皇嫂不是怀孕了吗?总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也东施效颦怀一个,然后你就在兖州养胎,不理政事,让凤玉卿和凤知昰拼个你死我活去。”
这家伙,不管说什么,他都能九曲十八弯地绕到这不正经地事情上去。
凤昭芷忍:“这就是你的金蝉脱壳之计?”
他笑得犹如一朵迎春花:“是不是很完美?是不是很立竿见影?”
她一脚过去:“滚!”
“……”某人灰头土脸,看来,要把凤十七拐回家,还长路漫漫。
大凉三十年,四月底,国师大人畏罪潜逃,大凉朝野上下无人摄政,政党纷乱,凉都人心惶惶,天家各位王爷皆蠢蠢欲动,以晋王凤玉卿、敏王凤知昰、怡亲王凤朝九为首,各为一派,凉都朝堂呈三足鼎立之势。
且说西陵,横空冒出来个三皇子,独得西陵帝恩宠,封了楚王,并将北部最好的封地赐给了三皇子楚王。
而这楚王的大名,西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凉钦南王府的常山世子,竟是西陵帝的沧海遗珠?一时震惊西陵。
坊间便迅速有人传起了当年火烧三皇子一事,当年的事,知情者几乎没有活口了,流言便越传越玄乎,甚至有人传三皇子楚彧是妖孽转世。
是不是妖孽,不得而知,只是楚彧的威名三国无人不知,西陵百官对其甚是忌惮,甚至原本一些太子党官员,因着畏惧楚彧,便换了阵营,这西陵的江山,是太子探囊取物,还是三皇子后来居上,谁也不敢断论,只是隐隐觉着,这夺嫡之乱,一触即发。
四月芳菲,东宫太子府的花,开得正艳。
“太子妃娘娘。”
侍女端了一盏茶,进了观景园。
太子妃靳氏抬眼,懒懒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嗯?”
侍女茗玲给靳氏斟了一杯茶,递过去:“太子殿下方才又去太和殿了。”
靳氏不言,挑了挑眉。
茗玲瞧了瞧四周,并无他人,便小声道:“太子殿下日日都会去一趟太和殿见那萧姑娘,这狐媚子手段如此厉害,早晚有一天殿下会被迷了魂去,娘娘,我们可如何是好?”
几日过去了,那女子被太子殿下金屋藏娇在寝殿里,除了黄弭、绿榕两位丫头贴身伺候着,任何人都不得见,便是前两日太子妃娘娘前去探望,也被拦在了殿外。
靳氏抿了口茶:“太和殿里那位可不是一般的狐媚子,她啊,大有来头。”
“殿下不是说是孤女吗?”
“殿下将大凉的女国师带回了东宫,自然不能大张旗鼓。”
“大凉的女国师?”茗玲大惊,“那殿下为何要将她带回西陵?”
大凉那位女国师,西陵也常有耳闻,说是年纪轻轻便权倾大凉,会预言,会执政,还能征善战,不仅大凉文武百官一个个对其俯首称臣,便是王室子弟也趋之若鹜,又生得貌美,着实是位红颜祸水。
茗玲思索了许久:“娘娘,依奴婢看,殿下对那女子上心得紧,若只是想利用她,又怎需如此礼待,殿下心怀天下,还从未对哪个女子如此特别过,便是前些日子浩浩荡荡娶回来的良娣连氏也没如此上心对待,看殿下此番的态度,怕是对那女子动了别的心思。”茗玲压低声音,凑在太子妃靳氏耳侧,道,“娘娘,此人留不得。”
靳氏仍是一副从容端庄的神色:“那华凉国师是殿下费劲心思带回来的人儿,本宫可动不得手。”
“那当如何?”
“去长陵殿请檀翎公主过来,本宫煮了一壶新茶,请公主来品茶。”
午后,檀翎公主擅闯太子寝殿。
楚檀翎是太子的胞妹,是西陵唯一的公主,整个东宫,便也只有她敢硬闯楚衡的太和殿。
黄弭与绿榕二人将其拦下,因顾忌这楚檀翎的身份,也不敢动手,只得挡在她面前:“公主,您不能进去。”
楚檀翎身份尊贵,何曾有人对她不敬过,性子便很是跋扈:“让开!”
黄弭不让,道:“太子殿下有令,没有特许,谁都不能进去。”
“本公主你也敢拦,滚开!”
“公主!”
楚檀翎直接大打出手,因皇后的母族是将门,楚檀翎早年学过几个月武,练了一身功夫,黄弭与绿榕二人虽武艺超群,却也不敢伤着这位主子,是以,便让她堂而皇之地闯了进去。
风风火火,甚至惊动了太和殿外的暗卫,而殿中的女子,正在用午膳,神色不变,气定神闲地抬头:“你是何人?”
对方投来审视端详的目光,道:“檀翎。”
檀翎?
苏云亭英雄救美那一出戏里的美人,西陵太子的胞妹,檀翎公主。
看来,来者不善啊。
萧景姒放下筷子,舀了一小碟汤,动作慢条斯理,很是淡定从容地道:“我与檀翎公主素昧平生,不知有何贵干?”
楚檀翎盯着她:“你是萧景姒?”眸光逼视,有火光四溅,她又问,“大凉女国师萧景姒?”
萧景姒颔首:“是。”
楚衡将她的身份秘而不宣,整个东宫也没几人知道她是谁,而这楚檀翎却突然知晓,定是有人透露,只怕这檀翎公主是被人当了枪使。
“是你生擒了云亭?”
楚檀翎的眼神,越发阴戾,想必是记恨萧景姒擒了她的心上人。
萧景姒落落大方地起身,道:“是,苏云亭是乱臣贼子,本国师自然不能容他。”
“祸乱大凉还不够,如今还来魅惑我皇兄,本公主今日便要给你点教训!”
话到此处,楚檀翎一脚便踢翻了桌子,直接朝萧景姒进攻。
太子楚衡刚回东宫,便有侍卫来报。
“太子殿下,檀翎公主去了太和殿。”
楚衡脸色微变:“她去太和殿做什么?”
侍卫回道:“公主殿下不知是从何处得知了那位的身份,去教,教训那位。”
楚衡一听,朝服都来不及换,便往太和殿去了。
一刻钟后,东宫的消息便传去了三皇子楚王府,来传消息的,自然是太子某位侧妃的新晋爱宠红兔子。
楚彧气得撂了用膳的瓷碗:“我阿娆可有受伤?”
“自然没有。”菁云说,“那楚檀翎被国师大人给捆了,扔出了太和殿。”
楚彧哼了一声,几分气恼,几分鄙夷:“不知死活的家伙,还想动我阿娆!”
确实,就楚檀翎那点道行,还敢去国师大人那里自寻死路,不过,事情怪了,菁云不解:“奇怪的是,那楚衡非但没有对国师大人怎样,还将自己的亲妹妹训斥了一顿。”
莫不是楚衡那厮看上——
“咣!”
楚彧掀了桌,砸了一地瓷碗,弄得满地狼藉,搞得一屋子下人战战兢兢。
这就没错了,怕是那楚衡惦记上爷的女人了。
菁云闭口不提楚衡,便问:“那楚檀翎,爷打算如何处置?”
楚彧冷着一张俊脸:“看阿娆的意思。”
“……”妻奴!
夜里戌时,楚彧便去了太和殿,比往日早了一个时辰,殿中烛火昏昏暗暗,照不明楚彧眼底郁郁寡欢的黯然。
萧景姒一见楚彧,便问:“那良娣连氏,菁云可有发现?”
一开口,就问正事。
这让楚彧原本便不太愉悦的心情,更惆怅了:“阿娆,是不是我天天来,你烦我了,你都不问我就先问别人。”
萧景姒哑口:“……”
见她不说话,楚彧眼里更忧郁了。
嗯,楚彧今夜心情不大好。萧景姒走过去,主动抱住他的腰:“是我不好,我下次注意。”
楚彧相当好哄,萧景姒抱抱他,他便什么气都没了,缠着她亲昵了会儿,有些担忧地问他家阿娆:“阿娆,我这么黏人,等日子久了,你会不会厌我?”
不错!还知道自己黏人,有自知之明。
楚彧之所以会这么担惊受怕,都是因为菁华说,情人间,若是一方太黏人,会让人有负担,等日子久了,便没有新鲜感,会厌烦。
当时楚彧用杯子砸了菁华,说自己才不会失宠,可事实上,楚彧还是担心的,毕竟,他确实太黏人,一刻都离不开阿娆。
萧景姒顿了一下:“……”许久,才摇头,“不会。”
楚彧眼神一下子就暗了:“阿娆,你犹豫了。”他更怕失宠了……
萧景姒哭笑不得:“我只是在想,妖族寿命长于人类,我若生老病死,你怎么办?”
楚彧想也不想,很自然而然地说:“陪你死。”反正她活一天,他便活一天。
他说得太理所当然,太毫不犹豫,萧景姒脸一沉:“这种话不要轻易说。”
嗯,阿娆还是舍不得他,疼惜他的,他才不会失宠。
楚彧心情好了许多,抱着萧景姒,拂了拂她的发:“阿娆,你别胡思乱想,我没有内丹,与人类无异。”他怎会比她多活一日,即便能,也不愿。
萧景姒抬头,眼神专注极了:“那我呢?我不是有你的内丹吗?我会和妖族一样长寿吗?”
这个问题,萧景姒想过许多遍,似乎楚彧总是刻意避开这个话题,不愿意让她胡思乱想。
毕竟,楚彧与北赢的妖不同,她也与普通的人也不同,菁华曾说,北赢从未有哪只妖敢将内丹予人,是以,有太多的变数,太多未知的不确定。
楚彧沉吟了很久,说:“若是你想,我可以让你一直这般容貌,一直一直活下去。”
萧景姒脸色微微苍白。
果然,她的楚彧,是北赢的万妖之王,天赋异禀。
菁华曾与萧景姒说过妖族之事,北赢万妖,若修得大妖,可存数百年,天赋异禀者,可修永生。
只是,千千万万年,也没有一只活过千年的妖,北赢史记中有记载,上古神兽四尾狼族曾有后裔修得永生,却在伴侣死后的第六百年,长眠在了听茸境的雪山上。
如今,北赢最是高龄的,便数存活了九百年的听茸妖尊了,不少为老不尊的大妖们私下里都在开注,想赌一赌这听茸妖尊能不能破了千岁的大限。
至于听茸妖尊有没有修得永生,这一直是个谜。
说到这便要插几句后话了。
后来,多年后,妖王大人家的小公主桃花公主诞世了,闹得北赢鸡犬不宁,非要将自己嫁到听茸境的雪山上,还扬言要给听茸妖尊生一窝小凤凰。
当时听茸妖尊老人家便问了她一个问题:“你能陪我在这千年不沐的雪域里活多久?”
桃花公主当时很信誓旦旦地说:“活到我死的那一天。”
听茸妖尊听闻,笑了,又问:“那你死后呢?”
死后呢?
桃花妹妹是人,不似哥哥那般是白灵猫族,也没有天赋异禀,人活一世,不过匆匆百年。
那时,桃花才十四岁,听茸妖尊凤青却已经九百岁了。
是以,她不知道如何作答。
凤青问她:“是要我继续风雪为伴不知何年何月地活下去?”他笑着,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还是要我像上古的四尾狼一般,长眠在这听茸境的雪山下。”
后来,桃花公主留下了聘礼,回了大阳宫,哭着对她父亲母亲说:“就算痛死,我也要变成妖族。”
“为何?”萧景姒心疼她,自然心里是不愿她吃苦头。
十四岁的小姑娘,却似看透了红尘似的,那样沧桑坚决地说:“我不愿意等我死后,凤青还一直活着,他生得和爹爹一样招人惦记,千千万万年后,势必会有别人和我一样胆大包天觊觎他,我就算死了,都不愿意有别人染指他,却我也舍不得他像四尾狼一样,长眠在听茸境的雪山里永远都不睁开眼,听茸境的雪山下,太冷太冷了。”
后来,桃花妹妹为此受了很多罪,后来……
这便都是后来,扯远了,总之,人妖殊途,这世道,妖的存在,本就不是人族的能力和认知所能承受的。
所以,现在楚彧问她,要不要永生,在他会生老病死的前提下,要不要一人活着。
萧景姒踮脚,亲了亲楚彧的唇:“若是没有尝过情滋味,无欲无求永生永世也不过尔尔,若是耗尽力气与性命地爱过,再要一人长长久久,便只会受尽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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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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