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响，用盆从天上往下倒水似的，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滑腻的味道，湿冷的气息渗进了皮肤，如蛆附骨。
头疼欲裂的姜柚慢吞吞地睁开了眼睛，缓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挪了挪，手指勾住被踹到床尾的被子，扒拉过来裹到了身上。
她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才凌晨四点半，还很早。
姜柚睡相不好，睡着之后滚了一大圈，正面朝向卧室的窗户，路灯微薄的光打进来，依稀能看见树枝的影子，交错生长，张牙舞爪。
卧室的面积太小，延伸进来的树影从床尾爬到了她的被子上。
姜柚的手搭在床铺上，有一条影子正好匍匐在她的手背上，大概是被暴雨打得抖动了起来，光裸的树影蜷动了两下。
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像是某种柔软的肢体在伸展一样……
本来脑子还有一些不清醒的姜柚指尖一颤，猛地睁大了眼睛。
等一下，她记得她住的好像是十一楼，外面哪里来的树！？
姜柚脊背的线条微微绷紧，在脑海里唤道：“统子，你在吗？”
没有回应。
窗外的暴雨声不知何时起显得格外的遥远，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整个房间里有一种被剥离出世界的安静。
姜柚紧紧地盯着窗户不眨眼，那盘踞在外的纠缠扭曲的条状影子，像极了无数条蠕动的蛇。
好像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窗外扭动的影子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就像是正在播放的视频忽然按下了暂停键，意外停在了诡异扭曲的画面。
下一秒。
姜柚目光所及的墙壁都发生了畸变，坚硬的墙身变得很有韧性，轻微地、有节奏地蠕动了起来，宛如缓慢跳动的心脏一般。
她没动，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现在的她，状态很像是鬼压床，意识很清醒，身体却完全不能动弹。
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恍惚间，姜柚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好像被某种生物吞噬进了体内，锁在了心脏之中。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姜柚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好像站着一个沉默的人……或许不是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对方正在靠近，她甚至能感觉到逐渐贴近的寒意，以及挥散不去的淡淡腥甜。
这味道不由得让姜柚想起了昨晚上的事，凶案现场以及男人的身上，都有类似的味道，说不定凶杀案跟他真的有一定的关系。
这时，一个冰冷、黏湿的东西忽然贴在了姜柚的脚腕上，打断了她的思绪，湿漉漉的、软乎乎的，绝对不是人类的皮肤，感觉更像是……果冻。
不，果冻可不会分裂出无数细长的分身，像是蜿蜒的水柱一样，不慌不忙地分散开，隔着睡衣，将她整个人紧紧缠住，被打湿的衣料贴在皮肤上，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黏腻。
姜柚的思绪越发恍惚，散乱而漂浮，如同一根抓不住的线。
冰凉的触感冷不丁地贴在了她的后脖颈上，慢条斯理地刮过，像是生了倒刺的舌头，留下了一片濡湿的黏液，用的力气有点大，皮肤火辣辣地疼。
含糊的呓语在黑暗中响起……
姜柚的手指抽动了一下，刷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
天光大亮。
一切都恍若梦一场。
睡眠充足的姜柚精神头很足，第一时间垂眸打量自己，被子像蛇一样乱七八糟地缠在身上，穿在身上的睡衣干燥柔软，一点湿掉的痕迹都没有。
她抬手搓了搓后脖颈，什么感觉都没有，火辣辣的疼痛仿佛是错觉。
姜柚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饭店的领班八点的时候给她回了消息，没有同意她的请假，后面看她没来，还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
电话都没有接通，领班气急败坏地让她不想干就滚，以后别来了。
除了饭店领班以外，还有便利店的老板和晚班同事也发了很多消息，说的话都不怎么好听。
姜柚自动跳过这些不重要的信息，唤道：“统子？”
系统担心这个世界不对劲，守了一晚上没休眠，追了一晚上小说，现在还精神满满，应道：“宿主，怎么了？”
姜柚问道：“昨天晚上有发生什么异常情况吗？”
“没有。”系统自信地回答道：“宿主，你放心，我守了一晚上，什么事都没有。”
姜柚拧起细长的眉毛，连拖鞋都没穿，赤脚踩在地板上，走到了窗边，伸手摸了摸白色的墙壁，触感很正常。
她拉开透光的窗帘，打开窗户，从十一楼看出去，能看到湛蓝澄澈的天空，还有其他的公寓楼。
难道真的是做梦？
看见姜柚反常的举动，系统奇怪地唤道：“宿主？”
姜柚晃了晃脑袋：“没事。”
如果不是做梦，那又会是什么情况呢？
*
姜柚拿上换洗的衣物去卫生间洗澡。
程怡出去上班了，梁伟上午有面试，朱晖和刘大军在工地上，只有白天休息的阿香在家里补觉。
姜柚路过主卧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房门紧闭，一点声响都没有，不知道人还在不在。
洗完澡后，姜柚走到厨房，去冰箱里翻了翻，这个冰箱是公用的，只不过其他人很少做饭，经常用来放水果、饮料或者酒水。
只有原身为了省钱，自己做饭吃，经常抢购超市打折的肉和菜，很有经验，只不过姜柚没这手艺，就不浪费粮食了。
里面还有两个苹果，一个月六百块钱的生活费吃不了什么好的，更谈不上买什么水果和零食了。
原身买了苹果一直舍不得吃完，剩这两个放的时间有点长了，姜柚拿出来一个，用水洗了洗，也不嫌弃，把坏掉的地方用水果刀一一挖了出去。
她喜欢吃美食，但也不挑食，有吃的时候大快朵颐，没有吃的时候，只要能吃就可以。
这时，姜柚听见了开门声，她转身看去，开门的是主卧，走出来的男人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灰衣灰裤。
说实话，他的身材近乎完美，虽然脸上缠着绷带，但依旧能看出来轮廓很立体分明。
两人隔空对视了一眼，男人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姜柚手里坑坑洼洼的苹果上，漆黑的眸子有些发沉。
姜柚犹豫了一下，客套地问了一句：“魏先生，吃苹果吗？”
她本来只是客气一句，谁料男人直接走过来，伸手从她手里拿过苹果，低沉嘶哑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谢……谢。”
发音古怪，有一种冰冷的质感。
姜柚：“……不客气。”
男人伸手打开冰箱，从上面层取出一盒新鲜的红提，已经洗干净了，个个都很饱满，看着汁水就很甜很丰盈。
他把装着水果的盒子递到了姜柚面前。
两人的距离有些近，姜柚仰着脑袋去看男人，不客气地接过来，笑盈盈地说道：“谢谢魏先生，我真是占了大便宜了。”
男人微微一怔，垂着睫毛的样子莫名乖顺，自我介绍道：“我叫魏擎……擎天的擎。”
姜柚下意识地在脑袋里补充道：“擎天柱的擎。”
她笑着说道：“我叫姜橘，‘南生为橘，北生为枳’的橘。”
姜柚有心想要试探一下魏擎昨晚上案发的时候在什么地方，便主动邀请道：“魏先生，你吃午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魏擎没有犹豫：“好。”
姜柚笑了一下：“那你稍等一下，我去换身衣服，很快就好。”
魏擎看着姜柚的背影，眉头微皱，抬起手，咬了一口手里坑坑洼洼的苹果。
他的唇色很红，牙齿很白，将有些氧化的果肉连同着果核一起嚼碎，吞进了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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