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歌渔顺着火海直流而下的身体终于变幻了一个方向,时机抓得精准得变态,正迎大蛇再一次吐息换气。
一口如火山爆发的炎浪袭来,方歌渔的血骨再次在炎浪之中湮灭成灰。
只余一颗心脏,被浪火拍打至了龙腹身体更深之处。
丝方尽仍孜孜不倦地散发着莹白色的光芒,在漫长的过程里,方歌渔的身躯一点点重聚修复。
在强烈的痛楚中,她缓缓醒来。
四周的空气清爽而微凉,并无半分炎热灼息焚体,带着泌凉怡体的轻柔霜风,方歌渔滚烫焦灼的痛苦,稍有缓解。
她扯着剑慢慢半跪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被十方剑破开一层的浅浅结界正在慢慢修复,外界的浊息与灼息并未进入半分。
她轻叹般的吐了一口气。
谁能想到,在大蛇腹中,竟然还能够藏着这样一处安详静谧的小空间。
这里的灵力十分充沛,丝毫不亚于一处能够开宗立派的灵山,灵力浓郁得竟然化作了肉眼可见的实质莹辉,干净剔透,浸染着黑暗中的心跳。
剑中邪神的意志并未消失,可她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方歌渔挑衅般地掂了掂手中的剑,嘴角轻蔑勾起:“方才你话不是还挺多的吗?”
“实在让人有些难以理解。”那个声音再度响起,语气深沉莫定:“在承受烈火焚身,无限轮回死亡的痛苦之下,你竟然还能够冷静分析现状,为自己寻得这样一条出路。”
方歌渔嗤笑,缓缓抬起手臂,那些浓郁的灵力光辉如萤火一般慢慢落在她柔嫩粉红的肌肤间,温柔地浸润着她的身体。
身体里枯竭的灵脉汇入潺潺流水般的灵力,高温滚烫而微红的肌肤也慢慢降下了温度。
少女的肌肤恢复成诱人的细嫩白皙,漆黑的双瞳灼灼明亮,眼底映着灵辉,宛若开出一朵新生的花朵。
“一味等待厄难的宠幸可不是我方歌渔的作风,既然还活着,那总得做些什么才是。”
方歌渔微微一笑,低头看着脚下流动的鲜红液体,才发现这片不大的空间里宛若一处浅浅血池。
那鲜红的液体自然是血,堪堪只能够将少女幼嫩的脚踝浸没,这些血液并不粘稠,反而如清水般莹润,立于血池之中的方歌渔并不会觉得反感血腥。
反而觉得无比的澄澈干净。
清凉的鲜血划过脚尖,给人一种异样温柔的感觉。
不同于结界以外那摧毁一切的狂暴龙息,这片血池却是莫名叫人觉得心安,仿佛被一股力量无声守护着。
方歌渔捧起一掌鲜血,细细轻嗅,这鲜血的气息温淙而清新,透着泊泊的朝气与生机,根本不像是陈年已久的老血。
“这是龙族的心头血。”掌中十方剑剑气旋绕,再次化作出一个雪衣身影,邪神女子垂着金色的眼眸,看着这片血池,目光隐隐惊叹不已。
“只是吾还从未见过,哪位龙族的心头血会如此温柔干净的。”
龙族生性残暴,天生为王,性喜杀戮争夺。
她曾挖出无数龙族的心脏,那些心脏所藏的心头血无疑是威严霸气,孤独而又骄傲的。
龙族更擅长破坏,并不擅长守护。
如红宝石般璀璨的龙血从方歌渔的指缝流散:“这么说来,我是落至了大蛇的心脏之中。”
大蛇不惜将自己的心脏化出一片狭小的空间,藏着心尖儿一抹干净鲜红的心头血,这里无处不充满着守护的气息。
那么自然,这里被大蛇藏着无人得知的秘密。
方歌渔目光忽的一动,看到了血池中央生着一个龙骨祭台,祭台之上躺着一具尸骸。
祭台不高,正好让那具骸骨浸泡在鲜血之中。
大蛇的心头血干净到了一种纯粹的地步,这具尸骸不知浸泡了多少年,白骨依然如新,甚至泛着一种玉制的色泽。
在那骸骨的眉心出,悬落着一颗巴掌大的心脏。
那是大蛇的心脏,与它庞大恐怖的身躯不一样,这可心脏甚小,也不知在此守护了多少年,竟然消磨成了这般模样,用尽一身清气润补着这具尸骸的神府。
灵魂已灭,神府具陨。
此举却不过是无用之功罢了,徒消一身清气神力。
独留青铜长海之中,倒也不为好奇大蛇何以失智于此,沦为灾祸野兽了。
以骨为载,以血为护,以心相守。
可以看出,身为龙族的大蛇,满身的骄傲都交付给了这个无名的尸骨。
神性已失的大蛇,却留有了一片方寸净土。
血池浸白骨,竟也能凄美至此。
方歌渔心中动容,不禁想起一句话。
万物皆有灵,生命相依缘相伴。
方歌渔再次看向那具尸骨,看体型似乎是一具人类成年男子的尸骨,肉身已经朽无了,只余白骨。
让她十分意外的是,这具白骨身上的穿着打扮,竟然是人间修士的打扮。
若是寻常打扮倒也不会让方歌渔意外至此,而是她认出了这服饰的来源。
黑红剑袍,胸绣山河日月,暗夜麒麟,白骨指尖缠绕的那片白羽,正是天玺剑宗至高身份象征的宗主宫羽!
此人竟然是天玺剑宗之主?
方歌渔自然不会认为此人便是当世剑主羽公子。
羽公子为天玺剑宗第十八任剑宗之主,尚在人间并未羽化,而这宫羽亦是历代宗主的随身之物,在身去辞世之时,宫羽便会随其主身一同下葬。
方歌渔不知此人究竟是第几代宗主,但让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的是。
传说中的灾祸大蛇,竟然与天玺剑宗有着如此密切的关联!
为何她从未听过,天玺剑宗有过饲养龙族的传闻。
若是这个消息放出人世,必然举世震惊。
方歌渔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动荡的情绪。
这时,邪神充满蛊惑的声音再度响起:“龙族心头血,万年难求之神物,有着淬体之能,若是你汲取了此间心头血,肉体可堪比神灵,再也不惧外界烈火焚烧之痛了。”
方歌渔冷哼一声,屈指用力在剑身上用力一弹,道:“此话说得可真是有失水准,不惧烈火焚烧又能如何,肉体堪称神灵又能怎样,我无法穿透大蛇之鳞,还不是永封龙腹。”
她与大蛇并无渊源,却也动容它生生世世独守一人的执念。
这样高贵的生灵,不惜沦为魔物,也要为一个无魂的躯壳留下一片干净的鲜红。
她又何必为了一己私念去脏了这血。
神灵化了肉体,却污了心。
这种恶心自己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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