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非烟一身伤势爆发下来,自身都难保,无暇顾及红妆,而且看她那副懒倦的模样,百里安认为她留有余手,也不会浪费力气去就她。
百里安与红妆交集不深,自然不会多管闲事去自不量力地试图将她从魔族水牢中救出来。
不过借着猫儿的身份,倒是可以去探望一番。
魔界水牢,立于一口幽井之下,幽井中的寒水落羽无踪,风吹平静,幽冷如镜的水面经年落拓着一轮残月。
幽井以八根巨大的锁链地缚困灵。
八根巨大的锁链散发着白银般金属的光泽。
在月光的映照下,上头的纹路古老而神秘,隐隐约约更是散发一缕若有若无的龙威来。
这是由八只不同的螭龙脊骨所化的牢笼之链。
自五千年前,世间最后一只真龙陨落在南海,万里海域冰封至今未能融化,就连栖息在天柱山下的螭龙后裔也随着真龙的陨落而慢慢绝迹。
活在上古神话之中的生灵,就这么被炼制成了阵器,冰冷死寂与幽井为伴。
魔界手笔,非同一般。
百里安越过那八根锁链,奇异的是并未触发那锁阵,当他入了幽井出现在水牢之中时,守境的魔卫看到他不由露出了十分震惊骇然的神色。
以龙骨为阵,龙魂为法,即便是魔界六河想要擅闯这座水牢也必然得耗费一番好大的功夫。
而这只无声无息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这只小猫,竟然并未触动一丝阵法波动。
如果说穿过那八只龙魂脊骨结界的是一只年幼的真龙,他们都绝然不会露出如此震惊的表情来。
真龙乃是龙族中的皇者,至尊,即便是位列四方星宿的青龙,在真龙面前也唯有俯首称臣的份。
螭龙在龙族内位阶不低,即便他们身负魔令,再次守境,也时常会被那螭龙脊骨里的龙威所摄。
这样一个小东西,竟然全无影响?
他们又哪里晓得,在百里安身上,却是有着一个比龙骨还要尊贵的认主印记。
印记不消,真龙即是他的护身神兽,他为真龙之主。
莫说会受到这里龙威的半分影响,甚至当他出现在幽井附近时,他甚至能够清楚地感知道龙骨之中残存气息的臣服之意。
一名额生双角的魔卫目光冰冷地凝视着百里安,手掌压刀,似是准备将这不知死活,擅闯禁地的小家伙当场就地处决了去。
旁边一名长角魔卫感应到了他的杀意,面色微变,道:“你疯了,这可是魔君陛下的爱猫,你伤了它,不要脑袋了吗?”
双角魔兵冷冷一笑,目光锁死百里安:“区区一只小妖宠物,也敢擅闯魔界水牢,纵然魔君陛下知晓了,也必法不容情!”
长角魔卫呃了一声,面色古怪道:“你这几日一直在水牢之中值守,城中事多有不清,五日前,少君殿下赏了这只小猫妖一鞭子,后来陛下知晓了此事后,差一点就将少君殿下给腰斩了去,如今可是送至了嘉鲁公那去医治了。”
双角魔卫面色一僵,声色动容:“陛下为了一只猫竟然对自己的兄长下手如此狠毒?”
压在刀上的手飞快地收了回去。
长角魔卫哼哼一笑,斜眼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所以你觉得你比少君殿下面子还大的话,尽管可以将这只猫宰了。”
双角魔卫面色讪讪,哪里还敢妄动,他为难道:“无令擅闯死牢乃是大罪,难不成我们就放任这只猫不管?”
“一只猫罢了,难不成还能劫囚不成,别看它只是一只畜生,论身份地位,你我都得喊他一声爷儿,等这猫主子什么时候玩腻回去了,事情不就过去了?做魔不要那么死板嘛。”
于是,在达成一致的两只魔卫目光下,百里安踩着猫步,钻进了幽暗的深牢之中。
此处阴冷潮湿,空气中都弥散着浓郁的血腥味。
百里安对鲜血的气味十分敏感,循着空气中那抹熟悉的气味,他很快找到了红妆。
幽牢之中未燃烛火,仅仅凭借着天窗一角的铁栏月光,能够依稀看到如黑铁一般的墙壁上爬满了漆黑的荆棘。
地上残存着魔族的骷髅白骨,不大的一间幽牢,却已经有了地狱的三分模样。
红妆便吊缚在荆棘丛的墙壁上,她低垂着头,沾染鲜血变成一缕一缕的长发下,半张凄森恐怖的脸不知被什么钝器劈出一个好大的豁口。
平日遮掩容貌的半月面具扔在了一边,似是被人践踏过,碎成了几片。
锋利细长的银勾见她两只手腕刺穿,伤口隐隐发黑。
那银勾似乎有毒。
“红妆。”百里安轻轻唤道。
墙壁上的女人微微一动,睫毛簌簌抬起,目光平静地看着那只猫,没有说话。
百里安跳到荆棘上,从嘴巴里吐出一颗小药丸,用爪子勾着,送至她的唇边:“这是长春丸,能治伤。”
红妆没有动,声音有些虚弱:“何必多次一举,擅闯冥殿是死罪,即便撑过了今夜,最终的结局不会改变。”
百里安想了想,认真说道:“这是你姐姐托我送过来的。”
简单的一句话便让她枯井一般的眼眸瞬间明亮起来,红妆期翼地看着他:“真的?”
百里安点头:“真的。”
红妆的嘴角顿时露出一个浅薄开心的笑容来,她低头乖巧地将那颗长春丸给吃了下去。
她就像是一个被冷落许久忽然吃到一块糖的孩子,一身伤也能够那么的心满意足。
吃下一颗长春丸,红妆的面色明显多了几分血色,脸颊上那道血色的豁口虽然并未愈合,却也逐渐止了血。
她侧眸对上百里安那双冰蓝色的竖瞳,清晰澄澈得可鉴人影,红妆常年生长在魔界,从未见过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
即便是映着她这样一张丑陋的面容,在里头也瞧不见任何会让人觉得不堪自卑的情绪。
她静默了片刻,又缓缓开口道:“会不会觉得我很蠢?”
百里安一怔:“什么?”
红妆抿了抿唇:“我知晓擅闯冥殿盗取奉品的下场是什么,不论成功与否我都会为她带来麻烦,可是我不后悔。
她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我不想她失望,而且我也知道,她不怕麻烦,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在这场乱局之中自有办法洗清自己的嫌疑。”
她笑了笑:“所以这么多年来,我只当她一个人的刀,因为不管我怎样胡作非为,哪怕是将天捅穿了,她也不会叫我担心我会连累到她。”
所以这一次,也是一样。
百里安心情有些复杂:“他们打算何时处决你?”
红妆淡道:“我身为少君魔侍,他们没有权利剥夺我参与君归宴的资格,魔君陛下是在君归宴那日出关,所以我最快,也是在君归宴后等候发落。”
“此事无解?”
红妆笑了笑,道:“若是阿姐能够选择挑战一河蜀辞,并从她手中活下来,自然有资格向魔君陛下讨要一件东西,而作为挑战的奖赏,陛下自当是所求必应。”
一河蜀辞的名声太大,地位更是不由撼动,在无数人心中,她算得上是接近魔君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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