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爷爷当年与国师还有那些人一起嘀嘀咕咕商量的事情,我确实不知道。”
“但我知道胡家人是怎么起来的。”
面对着胡麻的疑问,婆婆也低低叹了口气,她仿佛是心疼胡麻一直跪着似的,轻轻将他拉了起来,坐在了祖祠的台阶上。
这边轻轻揽着小红棠,那边拍着胡麻的手掌,叹道:“如今都说胡家是十姓之一,有泼天的富贵,有偌大的名声,嘿嘿,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了。”
“但胡家祖上,便一直是安份百姓,就没做过几天贵人。”
“你们胡家起家,是一百七十多年前的一世祖了,那时候就不是什么大家,只是见着天下太乱,皇帝请了江湖异人入京而已,在那时,胡家也不属于这些有本事的人家之一。”
“胡家一世祖,当时只是一位官中小吏,被官中发放到了镇祟府,帮着做些联络这些江湖异人,记功分差的小差事罢了。”
“但他是个有眼力的,平时记功分差,便看到了天下鬼神渐众,邪祟日起,知道天下大势已至,早先不被朝庭放在眼里的江湖异士,怕是一个个都学成了大本领。”
“于是,他便也立志要去学成本事,只是这世间之法,皆诲莫如深,无凭无据,又有谁肯随便教你真东西?”
“他学来学去,不得法,倒是深入了乡间,天下门道,惟有乡间走鬼不避人,也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于是他弃了官身,行走乡里,自村寨之间查访,只为学那各路手段。”
“从那村中学来根基,会起坛,服太岁,除邪安祟,行走阴阳,渐成了本事。”
“他虽成了本事,但终不得法,并未长寿,只是好歹让胡家有了本事,便从二世祖开始,又回了镇祟府,渐渐靠了这身本事,从一方小吏之子,渐渐混出了名堂。”
“一代代人下来,成就了胡家在走鬼门道的地位,也混成了镇祟府中掌刑之人,与当时用印的孟家,一左一右,成了这镇祟府的支柱。”
“再后来,便是二十年前了……”
“……”
婆婆一点一点,轻轻拍着胡麻的手掌,为他讲着过去的事情。
便如曾经的岁月,展现在了胡麻的眼前。
“那几年啊,变得实在太快了……”
“虽然邪祟四起,天下不太平,但这各大门道,却也在那些年里,渐渐成了势。”
“郎中称司命,武夫号守岁,本来就只是一群江湖草莽而已,但却因着一身本事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将凡人看在眼里,甚至成了气候之后,就连皇帝老夫,也惮压不住了……”
“只是,当时毕竟还有镇祟府压着他们,所以,一个个的还算老实。”
“直到,国师找上门来。”
“……”
“大罗法教,是本事最大的,其他门道,还是太岁降世之后,才渐渐起势,但大罗法教,却是向来有名。”
“尤其是被招入宫中,封为国师之后,他们的本事,便更大了,就连镇祟府,能辖制其他门道,却也管不着他们。”
婆婆提到了这位国师的时候,声音里也分明带了冷硬与不满。
她已竭力想将这一切,给胡麻讲的足够客观,但身为魂体,这不满却藏不住。
“便是由他开始,让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一开始上门时,与掌刑的胡家、用印的孟家都见过面,只是聊了什么,便连我也不知道,直到那一天忽然朝中传来了消息,我才知道,有些人的胆子,居然可以这么大……”
“那可是皇帝啊……”
“真命天子,福泽深厚的皇帝,居然也可以一夜之间就没了……”
“现在想来,又何止是我这样的老婆子?满天下的人,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
“那时候,这些江湖草莽的本事,都已经越来越大,但也从来无人想过,可以大到在金銮殿上将皇帝剥皮,事后又将整个上京,都咒成了阴曹地府的鬼模样。”
“而在那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的时候,本该背负皇命,镇压邪祟的镇祟府上下,却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
“没了镇祟府的辖制,其他八姓,便更是懒得理会了。”
“于是,一夜之间,上京变了天,那样泼天的大事,关起门来,倒像是小事了。”
“我自然问过你爷爷这些事,但他却并未对我说些什么,我自然也知道轻重,反而不会害他,不过是改朝换代而已,我没想过自己可以见到改朝换代,但换了,也没什么……”
“……”
胡麻其实很能理解,对婆婆这等传统的人来讲,改朝换代,是多么惊人的事情。
但看着她如今的平静,想来早已想得通透,便不多言了。
“只是,我没想到,那竟只是一个开始……”
婆婆说到了这里,也仿佛皱起了眉头来:“后面的很多事,连我也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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