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旭已经好几天没自己来接孩子了，今天好不容易倒出点时间，却在幼儿园门口见到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凤姐，这个三十多岁，儿子都已经十岁的女人，她到幼儿园是来谁的孩子了？

看到楼旭之后，凤姐有些躲躲闪闪的意思，看那样如果楼旭没看到她的话，是不准备跟楼旭打招呼的，假装没看着？

楼旭咧开嘴笑了笑，迎了上去，“凤姐，有几天没见到你了，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他之所以开口就问工作的事，是因为金海湾的事情过去之后，就将凤姐安置在楼外楼，现在正在给王静芸打下手。

凤姐显得很不自然，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工作很顺利，我还没谢谢楼总呢，改天得请你吃个饭什么的。”

楼旭摆着手说道：“凤姐，你跟兄弟我咋还这么客气了呢？”

楼旭这么一说，凤姐显得更加有些无地自容的样子了。

她这个样子，楼旭就有些奇怪了，他咂巴咂巴嘴，把下面想问的话又咽了回去。

可是两个熟人在外面碰到了，不说话就更尴尬了。

楼旭没话找话的问道：“在毛石街那边住的还可以吗？”

凤姐点头，“相当好，相当好，老周那人不错，挺关照我们的。”

“也不知道你家孩子在学校怎么样？还能不能适应新城二小这边的功课？”

说到孩子，凤姐的眼睛就有些亮了，那个儿子确实是她的骄傲。

一个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连自己父亲是谁可能都不知道，但是那孩子非常自律。

凤姐在金海湾工作的时候，天天上的都是夜班，导致她儿子从二年级开始就自己上学，自己回家，晚饭还要自己做。

而这还不是最让凤姐欣慰的，她儿子最拿得出手的是学习方面，从来不需要人督促，成绩始终是名列前茅的。

也就是在上个学期后两个月内，因为身份问题被同学们排挤，有一段时间没认真上课，导致期末考试时成绩有点儿不理想。

可自从转到新城二小之后，全新的环境下，那孩子竟然像是涅槃重生一般，没几天时间就博得了老师们的一致赞扬。

学习好，脑瓜子灵，还跟小同学们处的相当愉快。

也不知道凤姐究竟是怎样给他开解心结的。

凤姐絮絮叨叨的把有关儿子的事情跟楼旭说了许多，从她那眉目飞扬之中楼旭能感受到她对儿子的爱有多深。

等到凤姐终于停下一个段落之后，楼旭很突然的就问道：“凤姐，那您今天到这里来是替同事们接孩子吗？”

凤姐脸上飞扬的神色当即就不见了，她有些纠结的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对楼旭说了实话。

“楼兄弟，也不瞒你啦，我有个小姐妹家的孩子在这儿，她今天没有时间了，就委托我来接一下孩子。”

小姐妹？楼旭乍一听凤姐这句话时，还没有多做思考。

帮着朋友接孩子应该也算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可是想到刚才凤姐那种纠结的样子，楼旭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凤姐所说的小姐妹不会是金海湾的人吧？

凤姐似乎是看出了楼旭心中所想，有些苦笑，“我那小姐妹跟我的情况一样。”

她这一句话楼旭就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凤姐作为一个风尘女子，在金海湾那种环境里怀了孩子还没打下来，竟然把孩子养到了十岁，各种艰辛就不用细想了，楼旭都能想象得到。

眼下竟然还有一个跟她一样的人，已经把孩子已经养到了进幼儿园的年龄，应该也是挺不容易了。

应该是很不喜别人知道她们的这种情况。

作为底层混迹出身的楼旭对底层人的生活自然是相当了解的。

其实他也很同情凤姐这样的人，不管她们当初是什么原因到金海湾这种地方的，想来不会是百分之百自愿的。

哪个女子不想风光的生活，谁愿意天生就作践自己的身体呢？况且那还不仅仅是身体的事情，精神上受到的摧残可能比身体更严重。

楼旭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发现还有点儿时间，他便招呼凤姐往稍远处走了几步，避开拥挤的人群。

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才低声的问道：“原来在金海湾的那些人现在都在做什么？”

他没好意思直接问那些小姐在做什么，但是凤姐显然是理解他的问题的。

她凄然一笑，“还能做什么？有的重操旧业，只不过换个地方而已，有的回老家了。还有一部分，倒是想跳出苦海，但从这些日子看起来有点难度。”

凤姐的眼中似乎有泪光在闪烁，她有些掩饰的把目光看向道路另一侧。

有风轻轻吹过，树叶哗哗作响。

“原来在金海湾，不管怎么样，大家还都有口饭吃的，现在不少人都很艰难……”凤姐不知不觉的说出这句话。

楼旭沉默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金海湾被端掉是他一手造成的，那些小姐们还有其他工作人员的失业也跟他有最大的关联，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

凤姐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楼兄弟，我不是埋怨你做的事情啊，你别多想，我只是有些感慨。”

楼下的脸色很平静，看不出喜怒，其实他心里想的很多。

虽说他现在有点儿自身难保的意思，但他总觉得眼下的困难都是暂时的，他有信心在短时间内扭转局。

所以，此刻，他心中忽而有了一个想法。

“凤姐，嗯……在你从金海湾出来之前，有多少姐妹在那里？”

凤姐愕然的抬起头，仰望着楼旭，还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种问题，她看到楼旭脸上略有些严肃的神情，想到了什么，有些忐忑地说道：“最多的时候有三百多人，我出来之前还有两百七十二人呢。”

“这么多？”楼旭是真的有些吃惊了，“那她们现在……算了，我也不问了，就说说目前你能联系到的，想做点儿正常职业的人有多少？”

凤姐见楼旭没有深入的追问那些人的下落，松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她愿意对楼旭说假话，可是也不敢真的就什么说出来。

好在，楼旭的这个问题倒是不难回答，“我估计至少也得有五六十人吧？”

“这么少？”楼旭不太相信这个数字。

“嗯，不少了，对了，楼兄弟，你问这个干嘛？”凤姐马上就转移话题，她非常怕楼旭继续追问下去。

楼旭却从凤姐有些闪烁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思，她究竟在躲避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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