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甸的挣扎在田珪子看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苍白感。
很没有说服力的感觉。
更像是为了摆脱嫌疑而摆脱嫌疑,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义。
所以田珪子完全不信。
“那就奇怪了,作为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你比起我们应该是更加接近预防犯罪一线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田珪子咧嘴笑道:“而且老鲁啊,怎么听上去,你这口气仿佛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作为相关官员,对自己的本职工作完全不清楚,这可不是一般的渎职、懈怠的罪过啊。”
鲁甸顿时僵在那边。
对啊,他虽然想竭力甩脱自己和这件事情之间的关系,但是他是都察院的官员,这是他的职责,他什么都不知道固然能够撇清关系,但是在职责上来说,属于失职。
也要问罪。
鲁甸很郁闷。
少倾,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话也不能这样说啊老田,若是这样的说话,那你,还有老孔,你们两个不也是……”
“我们当然也有连带责任,并且一定会向主席请罪。”
孔茂捷严肃道:“但是田公有五年时间都在开封办公,主要工作是黄河工程,才回中都不久,对这方面工作尚未完全交接完成,情有可原,而我的本职是监察外地行省官员,只是因为田公外出公干,才兼领都察院全权。
尽管如此,因为本职工作非常多,所以在处理都察院的中都业务的时候,我分身乏术,遂更加倚重于你和唐祥两人,你们两人实际上掌握着非常重大的权力,乃至于自主决定权,这是不是真实的情况呢?”
鲁甸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珠。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责任吧,我们……我们也是副职,不是主职,这个责任总不能完全算在我们身上,对吧?”
“我说了,我的责任我绝不推卸,事情处理完成之后主席要怎么惩罚我,我认了,我绝不挣扎,但是你,包括唐祥在内,都有渎职、懈怠工作的嫌疑,这个罪责要是追究起来,不小哦。”
孔茂捷死死盯着鲁甸道:“亲家犯错,你这个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却毫无察觉,这两件事情放在一起,不论是谁来看,恐怕都会觉得这件事情不那么简单,对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但是事情还是要讲证据的不是吗?”
鲁甸挤出来的笑容都有点无法维持了:“大明律法严明,司法三司讲究公正,没有证据就拿人,有违公正吧?这不符合大明法治的精神,对吧?”
“所以这是请你喝茶问话,又不是要拿你。”
田珪子阴冷的笑了笑:“否则,来找你的就是法卒了,你要去的地方就不是我的办公室,而是法部大牢了,对吧?”
鲁甸又擦了擦汗,讪讪地笑了笑。
“是,是这样的……”
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鲁甸也不愿意做那个自爆的狼人,所以谈话过后,鲁甸顺利离开了田珪子的办公室,没有被问罪。
他离开之后,孔茂捷和田珪子相视一眼,一起露出了些许无奈的表情。
“鲁甸资历深厚,久在都察院工作,不是那么好诈出来的,若是没有过硬的证据,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那怎么办?用渎职的名义把他拿住?”
“那线索不就全断了吗?好不容易抓住他的马脚的,等一等吧,看看天网军能不能发现什么,我不信他这一回去就不会找人帮他,只要他有些动作,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抓到要害。”
“也好。”
两人打算把希望寄托在苏隐亲自统领的天网军行动组身上。
但是这一次,他们倒是没等到天网军拿到过硬的成果。
因为苏咏霖紧赶慢赶着赶回来了,没有和军队一起行动。
洪武九年四月二十六日夜,苏咏霖先于大军赶回了中都城,并且秘密入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同样也在当天晚上,田珪子、孔茂捷还有沈格、蒋成月四人一起再次提审乔丰,准备从这个核心人物这里揪出至关重要的线索,获得至关重要的人证与物证,好将这个成员身份可能非常惊悚的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但是乔丰的态度还是一样的,啥都不说。
“乔丰,我现在是站在江南老人们的立场上对你说这些话,我希望你可以不要一错再错,我们都知道,这样下去,不会有人有好结果的,你再怎么隐瞒,会被发现的是一定会被发现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觉得你什么都不说有什么用吗?只能让你的量刑更重,让你的未来更加不明朗,我希望你可以弄明白这件事情,不要继续为虎作伥了。”
乔丰只是苦笑。
“江南老人的立场上?田珪子,你什么时候站在过咱们江南老人的立场上?你真的有顾虑过江南老人们的处境吗?你以为那么多老人为什么要联络我,并且依靠我?
但凡你能稍微亲近我们一下,我们都会立刻向你靠拢,甚至还会竭尽全力把你推上高位,乃至于,推你成为复兴会下一任主席,田珪子,这件事情你想过吗?”
这话一出口,田珪子直接愣住了,其余几人也是纷纷愣住,然后表情怪异的看了看田珪子,又看了看乔丰。
尴尬的诡异的沉默维持了好一会儿。
“你在说什么?”
田珪子紧锁眉头,微怒道:“我可不曾听说主席说自己要退位了!”
乔丰哈哈大笑。
“主席才三十多岁,在我们这群江南老人群体里,甚至算是最年轻的一批人了,放眼整个大明国的高层,也是绝对的年轻人,而且主席身体康泰,怎么也不像是要退位的人。”
“所以,你这样说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在表达我的不满,以及,和我立场一样的人的不满。”
乔丰咧嘴笑道:“大明国的确是个奇迹般的国家,接连推翻了砸碎了很多很多我们都很讨厌的枷锁,让很多人获得了自由,从这一点上来说,大明国已经是古人梦寐以求的地上天国了。”
田珪子向前一步。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然是因为我感到不满啊,也不单单是我,还有很多人也会感到不满。”
乔丰摊开双手道:“大明国只是看上去像个地上天国,又不是真正的地上天国,有人感到满意,也会有人感到不满,大明国在让人感到满意这件事情上做得很好。
但是在解决不满这件事情上,我觉得大明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问题的根源,就在主席身上,你且放心,大明皇帝永远是他,永远是苏咏霖,皇家也会永远是苏家,但是复兴会主席则未必。”
“你的想法很危险。”
田珪子的眼神越来越冷:“这不是一个臣子、一个复兴会员该说出的话。”
乔丰摇了摇头。
“危险吗?我不这么觉得,今日种种,根源就在主席身上,多少人的不满,多少人心中的怨怼,若是不得到解决,在未来,还会发生更严重的冲突,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而若要改变今日大明给我们带来的诸多不满,不让冲突爆发,那么把主席换一个人来做是最好的,再说了,只是换主席,又不是换皇帝,为什么不能说?”
“问题的根源在我的身上?”
苏咏霖忽然从孔茂捷背后的门外面走了进来:“乔丰,你仔细说说,这个问题怎么就在我的身上了?我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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