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朋友(1 / 1)

冷宫的景象十分荒凉,便是在夜晚,待在其中的人的境况也相当凄凉。

韩非是公子,虽然惹怒了韩王,但终究,看管的人也不好苛待。

看守韩非的殿宇是冷宫之中最好的殿宇,还有着炭火。只是终究,条件也不必外面。

红莲趴在了桌案上,似乎有些冷,紧了紧身体,随着韩非将仅有的裘衣盖在她的身上,红莲公主睡得越加深沉。

“没有想到,汉阳君对于韩国朝堂的掌控力,要比我想象得要深的多。”

接了刚才的话题,韩非这话语中,对于赵爽,带着警惕之意。

“韩国位于天下之中,欲取天下,自当灭韩。”

一阵风刮了进来,给这殿宇之中带来了丝丝的凉意。

“有我在,韩灭不了!”

韩非一向以纨绔子弟的面目示人,可现在,他的表情严肃,话语铿锵,甚至有着隐隐的火气。

这是在面对同龄人的时候,心中那股争意。

“秦国广纳四方豪杰,昌平君以楚国公子,当今楚王之子的身份,依旧占据高位。以先生之才,若能至秦,必得上卿之位。何必困守在这一隅之地?”

“秦取天下,在乎取人心。山东六国,豪杰固常在。韩国受天下之弊,亦得天下之利。汉阳君此时所说,还太早了。”

面对着赵爽的延揽,韩非并没有动心,相反,他对于此时天下的形势,洞若观火。

“楚王虽弱,可春申君亦是一代豪雄,与秦相争,不落下风。赵王继位数年,有明主之象,又以李牧为将,威势大振。齐王老谋,于东海之滨,坐拥巨利,窥视天下。可秦国,却生乱象。韩若筹谋得当,未尝没有再兴之时。”

听到这里,韩非非但没有从赵爽脸上见到怒色,反而听到了一声笑意。

“不错,天下之势,错综复杂。一夕之变,足以惊起滔天之势。只是欲兴韩国,当除夜幕,掌兵权,整吏治,明律令,兴农桑,十年生聚。只可惜,公子手中,没有本钱。”

“本钱么?”

韩非望着眼前的男子,对方说出了他此刻的困境。纵有才能,可是手中没有足够的力量,根本无法改变这一切。

“我可以给你!”

便在赵爽话音落下,韩非的眼睛眯了起来,心中没有一丝情感上的波动,反而皆是冰冷的算计。

“你又要从我这里取得什么?”

“除去夜幕,于公子来说,是应为之事。于我来说,斩去罗网支翼,也是应为之事。既如此,又谈何报酬?”

韩非看着赵爽,对方年少,可是面容上不见一丝稚嫩之感,丝丝的话语,反而让韩非感到一阵棘手。

“汉阳君这话怕是只有说了一半。即使十年之内,韩非能够翦除积弊,振兴韩国。可放在天下,韩国仍旧是最弱的那一个。韩处冲衢之地,欲扩地,只有东取魏土,南争楚地。到时候,只能与秦为盟。”

这就是像在做生意,一个人拿一百金做本钱,一个人拿一万金做本钱,做的都是一样的买卖,那么只要拿着一万金的那个没有重大的差错,最终的结果显而易见。

“而对于秦来说,最大的威胁仍旧是赵国。只有进取赵地,才能饮马中原,一争天下。”

于秦国而言,最大的威胁已经不是幅员辽阔、兵甲众多的楚国,而是赵国。

秦与赵争于太行山一侧,只有保证关中侧翼的安全,才能争夺中原。

而要对付赵国,要么则是从太行山中各个险要的关口,进入河北,要么就是从河内进军,经邺地,直逼邯郸。

前者的艰难,早于长平之战的时候,秦军已经领略过了。

秦国攻取河内、东郡,最终就是为了完成对赵国的包夹策略。

可赵于漳水之岸修筑长城,在邯郸以南修筑了一条最为坚固的防线,就是为了防备秦军的进攻。

十年之内,赵于秦来说,乃是大敌。

“所以只要韩国仍旧采取侍秦之策,那么振兴韩国,其实只是在加速它的灭亡罢了。”

韩非很是审甚的分析着这一切,某种程度上说,赵爽支持他,便是为了在将来更好的时候,收割现有的果实。

韩国越是兴盛,便越能在中原之地,牵制住魏、楚、赵等国。从而为秦军灭赵,创造时机。

可问题便在于,韩非明知道这一切,却无法去改变。

兴也亡,衰也亡,则是摆在韩非面前的困局。

要改变这一切,只有改变此刻韩国的外交态势,改变列国之间的态势,从而再进行一次诸国合纵。

而且,这一次合纵,必须取得实质性的进展,挫灭秦国的国力,韩国才能有喘息之机。

赵爽一笑,对于冷静异常的韩非,并没有进行指责,反而很是欣赏。

“秦欲取韩国,则必先取南阳地。十万白甲军驻守,群山关隘重重,取之不易,可魏、赵攻韩,却是轻而易举。故韩之敌,魏、赵、楚犹甚于秦。秦与韩,乃是天然盟友,公子与我,亦可合作。”

这是一件十分讽刺的事情。

尽管从长期来看,韩国乃至山东六国的大敌是秦国。但是从短期内的军事态势来看,赵、魏两国对韩国的威胁才是最大的。

韩国面对秦国的这一侧,是重重山岭,而面对赵、魏、楚,尤其是魏国那一面,千里平原,河流密集。

三家分晋之时的战略态势,一直延续至今,从而深刻影响到此刻天下的局势。

因为魏、赵击秦不易,击韩却是轻而易举。尽管各国都知道,一起对抗秦国是才是长久利益所在。

可在这战国乱世,理智永远是一种奢侈。

只要秦采取合适的策略,不在外交上出现重大的失误,让韩国彻底站到赵、魏一边,韩国则会站在秦国这一面。

“哪怕将来我们会成为敌人,可现在,却终究还是朋友。”

“的确是这样,看来,我与汉阳君,的确可以合作。”

韩非一笑,尽管此时,他也想不到一个不合作的理由。可眼前这小子,那事事都替人考虑周全的态度,实在让人不能忍受。

“那就多谢汉阳君了!”

韩非说这话时,总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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