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听说那个了没有?”
“哪个,是不是那个?”
接话之人比了一个九的手势。
“就是那个。”
提起这个话题的人,见对方知道这事,瞬间来了劲头:“真没想到,那位竟是性情中人,与魔族女子有这样一段风流往事。”
“你这才哪到哪,还有那几位,帮魔女养孩子的,对月垂泪的,佳人带着孩子回魔族的……”
“嗯?不是九跟火喜欢同一女子,那女子为了救下父母,只好委身嫁给魔王吗?”
“那不能够,火宗主修的道法不可近女色,这肯定是有人趁机抹黑火宗主。”
“你说的很有道理,会不会是那位……”
“那位的事传出来没多久,其他乱七八糟的流言就全出来了,肯定是想借这些谣言,掩盖他的那事。
你看看后面谣传的那些,哪件像真的?”
“都不像,最可怜的是那御珍宗的少宗主,还有人故意伪造他母亲的遗物,说他是魔族之后。”
“拿亡故之人编造流言,确实过分了。
唉,可怜锦少主风度翩翩,得无数修士欣赏,也不知招了谁的嫉妒,泼天来这么大个黑锅。”
修真界议论纷纷,流言不断。
有人同情这些被传谣的苦主们,也有人私下当乐子谈笑几句,不过大家讨论得最多的,仍是步庭仙尊的那件事。
与其他几人的流言相比,还是步仙尊这事比较像真的,并且情节足够曲折跌宕,十分有讨论度。
“事情如我们想象中开始,但好像没有按照我们想象中那么发展。”
魔族的客栈里,玖茴看着锦轻裘手下人传来的消息:“不过目的达到就好。”
余漓认真地问锦轻裘:“步庭仙尊在修真界的人缘,是不是不够好啊?”
不然这么多流言蜚语,为什么大家别的都不信,就只对步庭的事格外感兴趣。
“这跟他的人缘无关。”
玖茴轻轻敲余漓脑袋:“因为步庭是仙尊。”
“仙尊有什么问题?”
余漓还是不明白。
“人们仰望尊敬高峰之上的人,而有些人却喜欢看到上位者跌下峰头。”
玖茴倒了一杯茶:“曾经高高在上的人,陷入低谷总是能给平庸又善妒者带来满足与快乐,这就是嫉妒。”
“这么坏?”
余漓皱眉,人类真可怕。
“人心多变,很难简单的用好与坏来界定。”
玖茴抿了一口茶:“不要拿某些人的言行来判定整个群体的好坏,这样容易让你陷入偏执与虚妄。”
玖茴见余漓迷糊的模样,知道她还不理解,于是轻笑一声:“今晚早点睡,明天我们就离开魔界。”
“玖茴姑娘。”
锦轻裘向玖茴道谢道:“多谢你这次出手相助。”
“我只是动了动嘴皮子,让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令慈之事只是谣言罢了。”
玖茴笑着摇头:“此事日后我们五人永不再提,锦少主也把它忘了吧。”
待到人妖魔能和平友好相处时,也许这一切都不再重要。
魔界的月亮,似乎比修真界要多一层淡淡的红。
沙椤葭坐在地牢中,她仰着头透过小小的窗口,看着天际的弯月。
“公主。”
伪装成狱卒的公主亲卫靠近牢门,跪在沙椤葭面前:“属下无能,不仅没有找到银籍,也无法请到御珍宗少主来救您。”
“难道锦轻裘不怕我说出他的秘密?”
沙椤葭听到锦轻裘不愿意来救她,终于有了反应:“他难道疯了?”
“公主,锦轻裘母亲是魔族之事,已经传遍整个修真界。”
亲卫抬头看了一眼沙椤葭,又飞快低下头:“但是没有人相信此事。”
“不相信?”
沙椤葭皱眉,恼恨道:“既然锦轻裘不听我的命令,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你把我准备好的那些东西散播出去,我要他声明扫地,受尽整个修真界的唾弃。”
“这个……”
亲卫显得十分为难。
“你做不到?”
沙椤葭眼神犀利:“难道连你也要背叛我?”
“属下对公主忠心耿耿,宁死也不会背叛公主!”
亲卫担心沙椤葭误会自己,赶紧解释道:“外面有关锦轻裘生母的信件手抄拓本,已经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你不经我的命令,私自把信件传出去了?”
“属下不敢,传遍修真界的那些信件内容,都是伪造的。”
亲卫摇头:“但是大家都不信。”
“不信?”
沙椤葭不明白,涉及魔族这么大的事,修真界怎么可能不在乎。
“因为修真界还有好几个与魔族有关的流言。”
亲卫不敢抬头看沙椤葭的表情:“传扬得最广的流言,与公主您有关……”
“什么流言?”
沙椤葭冷笑,左右又是她跟银籍的那档子事,修真界的那些人没有烦,她已经腻歪了。
“外面都说,公主您不是魔王陛下的亲生女儿,您是……您是九天宗步庭与魔妃娘娘私通生下的孩子,为了护您周全,步庭把九天宗最年轻的长老安排到了您身边。”
亲卫脑袋越垂越低:“您为了步庭,杀了魔王陛下。”
“胡说八道,妖言惑众!”
沙椤葭怒道:“我出生高贵,是父王亲生女儿。”
说完这句话,她注意到亲卫偷偷看了自己一眼,更加生气:“你在看什么?!”
难道是想看她的容貌与父王有几分相似?!
她深吸两口气,如今她被关在此处,能用的忠心下属已经不多。
想到这,沙椤葭按捺住心底的怒火:“这个谣言,传到魔界了吗?”
“属下今夜进城的时候,已经听到有魔民在讨论此事。”
亲卫见沙椤葭气得面色发白:“请公主息怒,属下一定想办法救您出去,然后帮你杀了那些嚼舌根的人。”
“你走吧。”
沙椤葭颓然地摆手,当这个谣言传遍整个王都后,她争夺王位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即使她能逃出去,魔族绝对不会让一个生父可能是修士的公主继位,她这么多年的谋算与隐忍,全都化为了泡影。
“公主……”
“滚!”
沙椤葭怒道:“给我滚。”
因为挣扎得太过厉害,她身上的伏魔圈散发出一阵微光,入骨的疼痛让她清醒过来。
她望着亲卫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幼时摔伤腿,被大哥背回王宫的画面。
“哥哥,我的脚好疼啊。”
“都怪哥哥没有保护好你,沙椤葭别哭。”
“不怪哥哥,我最喜欢哥哥了。”
沙椤葭怔怔望着小窗外的弯月,轻笑了一声。
她永不会后悔。
绝不会后悔。
月上中天,婀娜静静坐在室内,直到玖茴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她笑着起身:“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玖茴笑了笑:“收了你那么多谢礼,不来道别一声,有些说不过去。”
“姑娘是随性之人,婀娜一生如履薄冰,最羡慕姑娘这样的女子。”
婀娜向玖茴盈盈一拜,双手奉上一个装满礼物的纳戒:“知道姑娘不会在魔界停留太久,但姑娘的恩情,我此生不忘。”
“这枚纳戒我收下了,但你不必谢我,该谢你自己。”
玖茴伸手拿起纳戒:“你手上没有沾普通人的性命,并且足够聪明。”
婀娜静静看她。
“从今日起,我不会再管魔界的事,但你与逻诃若走上老魔王的路,我会再来找你们。”
玖茴抛着纳戒笑眯眯道:“我相信,你们母子一定不会喜欢我主动来找你们。”
婀娜脸上露出敬畏之色。
“好啦,我走了。”
玖茴顺手抛给婀娜一个药瓶:“这里面有十粒解药,一粒药的药效是十年。
一百五十年后,你再来替逻诃拿解药。”
“我来?”
婀娜握紧药瓶,眼中露出笑意。
“是,只能由你来。”
玖茴点头:“一百五十年,够了吗?”
这一百五十年,即使逻诃心性转移,开始听信他人的话,不再信任婀娜,也会因为这份解药,对婀娜毕恭毕敬。
“够了。”
婀娜点头。
“即使这条路很难?”
玖茴走出屋子。
婀娜跟在她身后:“我送送姑娘。”
两人一路沉默,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婀娜却难得地感到轻松闲适。
把玖茴送到宫门外以后,婀娜停下了脚步,回首看了眼身后的巍峨宫殿。
“我像狗一样爬进这座王宫,受尽屈辱与白眼,苟延残喘到今日,为的就是这一条路。”
婀娜仰头看着王宫的大门:“生来低贱并不是罪,我总要为过去的自己、为死去的妹妹还有无数普通魔民做些什么。”
“这条路再难,也要尽力试一试。”
婀娜往后一退,双手作揖,以人族的礼节向玖茴行跪拜大礼:“婀娜拜别姑娘,祝姑娘道途坦荡,无灾无难。”
“起来。”
玖茴扶起婀娜:“我也祝婀娜姑娘得偿所愿。”
听到“婀娜姑娘”
这个称呼,婀娜先是一怔,随后绽出美丽的微笑。
“告辞。”
玖茴注意到旁边还停了一辆马车,她掀开帘一看,里面躺着昏迷的银籍。
她跳上马车,对婀娜挥了挥手,马车飞向夜空,渐渐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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婀娜仰头目送着马车消失,直到月亮西移,把她影子变得越来越长,她转身往王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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