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之中灯火通明,一个身材白胖面色苍白神情慌张的男子正坐立不安的看着厅门口。林觉带着一阵风快步而入的时候,那男子像是见到救星一般忙站起身来冲到林觉面前。
“林盛堂兄?到底怎么回事?家主到底怎么了?快说。”林觉劈头问道。
那胖子正是林家二房的二公子林盛,林伯年的二儿子。
“林觉啊,可见到你了。可了不得了。”林盛哀嚎起来,抓着林觉的手,全身都抖动着,咧着嘴都要哭起来了。
“到底怎么个情形?你倒是说啊。”林觉跺脚道。
林盛这才抖着嘴唇说道:“我爹他,他被人拿走了。一大群衙役进来,爹爹刚刚躺下便被他们抓走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这么强行抓走了。这还有王法么?爹爹可是三司副使啊。他们怎么能这么野蛮?”
林觉打断他的啰嗦,沉声道:“可看清是哪个衙门的人?谁带的队?”
林盛摇头叫道:“不知道啊,我得到消息,人已经被带出府了。管家也没看清楚,只听爹爹说了句,要我赶紧来找你想办法。说也许只有你才能救他。这不,我赶紧来找你了。我们林家在京城也没别的人,也确实只能找你了。林觉,你现在是王府的郡马,可不可以去求梁王爷想想办法,林觉……”
林觉摆手打断林盛的话,皱眉快速的思索着。适才林虎进去报信说家主被人抓走了,林觉赶来的路上便在想到底出了什么事。现在听林盛这么一说,林觉立刻便明白了个大概。虽然林盛不知道到底是哪个衙门的人带走了林伯年,但林觉已经心里有数了。
自榜下捉婿之后,林伯年和自己的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林觉也没去见他,因为林觉对林伯年也极为不满。倘若林伯年不来给自己服软,林觉甚至打算一直跟他这么冷战下去。不过,林伯年毕竟是林家家主,也是自己的二伯,林觉也想着找个时机冰释前嫌,过去也就过去了。毕竟这是林家内部的矛盾,林伯年也可能是被吴春来忽悠了而已。
所以,林伯年被抓走的事情林觉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林觉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林家人的,除非他罪大恶极,会将林家引入覆灭的险地。
林觉一直心里悬着一件事,便是林伯年被弹劾的那件事。他想帮,却又无能为力。一来林伯年不肯跟林觉明言,二来严大人和先生那里林觉也插不上话。林觉提出让林伯年自首,林伯年却又坚决不肯。所以事情一直僵在那里。林觉也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而今晚,林伯年被一群衙役从家中带走,林伯年又要林盛来找自己救命,那极有可能是他的事情犯了。能在京城之地,带人抓走三品大员的衙门并不多。林伯年除了被弹劾的那件事之外又没有别的麻烦,只能是事情恶化了。
“怎么办?怎么办?林觉,快想想办法啊。你不会是记仇不管吧?莫忘了,你可是咱们林家的人啊,我爹爹可是林家家主啊。”林盛见林觉沉吟不语,跺着脚大声叫道。
林觉皱眉喝道:“慌什么?说的什么话?家主出了事我能不管么?”
林盛也意识到自己话说的不对,忙道:“那现在该怎么办?你说。”
林觉冷声道:“莫要自己乱了阵脚,我先去打探打探是哪个衙门动的手。你且回府去。现在你府里定是已经乱做一团了,你需得坐镇安抚他们,不能自己乱了。明白么?”
林盛哭丧着脸点头道:“好好。府里确实乱了,后宅里母亲和姨娘们哭的哭闹得闹吵作一团。有的说爹爹回不来了,吵着要分细软走路什么的。哎,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林觉喝道:“你是男人么?这时候都镇不住场面么?你是林家公子,此刻需要你站出来。回去之后,关上府门,带着家丁管事的守在宅子里。谁在这时候闹事,便狠狠的惩罚。管他什么姨娘亲眷的,不要留情面,明白么?”
林盛弓着身子颤巍巍的道:“哎,哎,我知道了。”
林觉看着他那副窝囊样子心中不满之极,这货平日里趾高气扬,出入花街柳巷装大爷,关键时候却是这副窝囊废的模样。指望着他压镇场面怕是不成。
“这样吧,我去打探家主现在的情形后便去你府里找你。在我抵达之前,你要给我打起精神来。”林觉冷声喝道。
“好,好。”林盛连连点头应道。
林觉转头吩咐林虎道:“赶快去备马,让李贤良带上几名卫士跟着。”
林虎高声应了,转身飞奔出去。片刻后外边庭院里传来吆喝吩咐之声。林觉转身欲回后宅更衣,一转眼看见林盛兀自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不觉皱眉喝道:“你还不回府去,站在这里作甚?”
“是是,这便走,这便走。”林盛醒悟过来,忙飞奔着离去。
林觉叹了口气,大踏步朝后宅走,进了后宅门一叠声的吩咐道:“更衣,更衣,速速替我更衣。”
丫鬟们飞奔而动,小郡主和绿舞站在廊下看着快步走来的林觉和他脸上严肃的神情,都感到心中紧张。两人的手也紧紧的握在一起。
……
夏夜长街之上空旷而幽暗,急促的马蹄声击打着街面上的青石,声音清脆而激烈,听到这马蹄声,便给人一种紧张揪心的气氛。街道两旁不少房舍中的百姓开窗张望,心中嘀咕着又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引得半夜这么大的动静。
林觉林虎和在林觉府中负责守卫的王府卫队校尉李贤良以及七八名卫士正策马沿着空旷的街道飞驰而行。街道两侧幽暗的风灯闪烁而过,一条条的街道被甩在身后,小半个时辰不到,一行人便抵达了东华门外御史台衙门之前。
御史台衙门前不像往常那般的冷清寂寥,林觉曾在这里为了等候方敦孺而等到天黑过。入夜之后御史台衙门可是黑漆漆一片,颇有些阴森恐怖之感。但此时此刻,衙门前灯火通明。门前罕见的站着有十几名衙役守卫。而在平常的日子里,这里只有两名当值看门之人罢了。这也进一步让林觉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林伯年定是被御史台抓了,否则怎么是这般做派。
林觉一行来到衙门口时,衙门口的衙役们如临大敌纷纷手扶兵刃嗔目看来。林觉翻身下马,一行十余人径自走向衙门口。一名衙役班头见状上前数步,叉腰喝问。
“什么人?御史台衙门重地,不得逗留。”
林觉拱手上前,沉声道:“本人前来求见御史中丞方敦孺,请通报进去。”
那班头皱眉喝道:“你是何人?我家方中丞吩咐了,今夜谁也不见。请回吧。”
“烦请通报方中丞,就说林觉求见,请他务必来我一面。”林觉来到那班头身前数步,朗声坚持道。
“林觉?新科状元林觉么?方中丞的学生林觉?”衙役班头惊愕问道。
林觉沉声道:“正是我,这位兄弟,我确实有急事要见方中丞,烦请通禀一声。倘若方中丞不见,我即刻离开便是,绝不叨扰。”
那衙役班头皱眉想了想道:“罢了,拼着被中丞大人骂,不能不给状元郎面子。几位稍候,在下这便去通禀。”
林觉微笑抱拳道:“兄弟仗义,有劳了。”
那衙役班头点点头,转身进门而去。林觉等人站在门口等待着。时间过得很是漫长,林觉来回躲避走动,几匹马儿也不安的跺蹄响鼻,像是感应到人的心情一般显得躁动不安。终于,门内脚步声响,那衙役班头提着灯笼出现在了门口。
“如何?中丞怎么说?”林觉忙上前问道。
那衙役班头皱眉道:“我被中丞大人痛斥了一顿,他说了今晚不见任何人的,我去禀报就是挨骂。”
林觉听着话头不对,心中顿时一沉。却听那衙役班头道:“好在虽然被骂了,但中丞大人还是答应了见你。”
林觉大喜,忙拱手道:“多谢兄弟,兄弟受累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林觉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递过去。
衙役班头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林大人,这可使不得,你这是要我的命么?中丞大人可严令吩咐过,御史台衙门中的任何人只要受人贿赂都将从严处置。一两银子就得丢了饭碗坐牢,此举万万不可。”
林觉忙收回银子,笑道:“对不住,倒是我的错了。这样,改日请你们喝酒,这总不算受贿吧。”
“那还差不多,不过还是算了。这算不得什么。快进去吧,中丞大人接下来还有要事,你恐要抓紧时间了。对了,只许你一人进去,其余人都得留在外边。”衙役班头说道。
林觉点头应了,再次拱手道谢,转身吩咐林虎李贤良等人在此等候,自己举步进了御史台黑乎乎的大门。
御史台林觉来过几回,倒也轻车熟路。只是今晚气氛甚是不同,去往方敦孺公房的路上,不时有官员差役匆匆而过,像是很忙碌的样子。不久后,林觉进了方敦孺公房所在的院子,院子里的空地上高高低低的站着几名官员,像是排队等候见面,又似乎是随时等候吩咐的模样。
公房长窗上的棱纸一片雪白,映射出屋子里的几个忙碌的身影。虚掩的门口射出明亮的灯光来。
林觉走向门口廊下,对门口站着的一名差役拱手低声道:“这位兄弟,请通禀中丞大人一声,就说林觉求见。”
那差役瞪着眼瞅了林觉两眼,点头道:“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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