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合一)
不久后,一名管家匆匆进来,将一只锦盒递给了吴春来后又躬身退下。吴春来将锦盒放在桌上,微笑道:“殿下瞧瞧,里边只有一颗是真的,其余的都是仿制的,你瞧瞧能不能分辨出来?”
郭旭站起身来,伸手打开那木盒盒盖,里边红绸布垫着的盒子里,十几颗黑褐色的药丸躺在里边,大小色泽完全一致。郭旭拈起一枚仔细端详,又连续看了几枚,终于摇了摇头道:“我分辨不出。几乎完全一样。”
吴春来笑道:“那是自然,要做便做到毫无破绽。本官办事,绝不会出纰漏。旁边那颗上面掐了个指甲印,那才是真药。其余的都是仿制的。”
郭旭在去翻看,才发现角落里的那颗上面确实有一个浅浅的指甲印。若不是吴春来提醒,完全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这药……暂时还不能用,毒性不小。殿下小心些,回头一定要洗干净手。现在殿下放心了吧,等药丸一旦练成,便将采取行动。那林觉且让他蹦跶几日,皇上对殿下冷落殿下也且忍着,过几天大事发动,林觉固然活不成,大皇子也将自辩不暇,而殿下救皇上之功,又是唯一的嫡亲皇子,皇上必将对殿下格外恩宠。太子之位也唾手可得。所以切莫焦躁,小不忍则乱大谋。将来一切都是殿下的,谁也拿不走。”吴春来沉声说道。
郭旭微微点头,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我也就宽心了。有外祖父和吴大人谋划,我本应高枕无忧才是。是我太心急了。半夜来叨扰吴大人,实在有些冒犯。”
吴春来拱手道:“殿下何出此言,殿下将来是大周之主,我等都是殿下的臣子。君对臣岂可用冒犯一词?这都是理所当然的。殿下请宽心等待,下官会将一切安排好的,殿下等着好消息便是。”
郭旭点头,拱手道:“如此,本王便告辞了。”
吴春来躬身道:“恭送殿下,路上小心些。天可能要下雪了。”
郭旭笑道:“那怕什么?告辞,告辞。”
说罢郭旭转身便走,厅门口几名护卫簇拥上来,护送郭旭离开。吴春来送到厅门口,命管家和护院随同护送郭旭出门,站在厅门前躬身作揖,直到郭旭等人的身影上了长廊之上,渐去渐远,这才回转回转身来,在厅中椅子上缓缓坐下喝茶。
喝了几口茶水,吴春来转头看向桌案上,忽然皱眉发愣。忙高声叫来管家询问。
“适才那装着药丸的盒子呢?怎么不见了?”
管家忙道:“不是被淮王殿下带走了么?那盒子适才在淮王殿下手中,小人亲眼看见他放在了袖子里带走了。”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吴春来惊愕叫道。
“小人以为是大人允许的,小人怎敢乱说话。”管家忙道。
“混账东西,起码也得跟我禀报一声,简直废物一个。”吴春来骂道。
“小人这便去追回来,大人息怒。”管家转身便走。
吴春来摆手道:“追个屁,他既要拿走,怎肯归还?难道我们要搜他身不成?拿贼当面,当时不提醒本官,现在去追有个屁用?混账东西,还不退下。”
那管家连声自责,躬身退了出去。吴春来重新坐了下来,紧皱眉头自语道:“殿下,你也太心急了吧。但愿你只是拿去瞧瞧,没有别的意图,不然可就大乱了。”
……
黎明时分,北风开始减弱,寒冷的天气也似乎变得有些奇怪的暖意。这正是下雪前的征兆。当林觉等人从后园角门处回到宅中之时,天空中开始飘起了雪花,一场大雪即将降临。
林觉等人虽然满身寒意,疲惫不堪,但却没有回房歇息,而是没有惊动任何人径自来到林觉的书房中说话。虽然似乎无功而返,但是当白冰回到林觉等人藏身之处简单的告知了所见所闻之后,林觉当即便决定打道回府,将刺杀吴春来的事情先摆到一边。虽然白冰说的简略,但林觉立刻便意识到了大问题。
“冰儿,你将具体情形再说一遍,一个字也不要漏。”林觉在书案后刚坐下,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同时,他铺开了一张纸,磨起了磨,准备记录。
白冰记性甚好,郭旭和吴春来的交谈本就简短,白冰记得一字不差,完完整整的将自己所听到的内容复述了一遍。林觉提着笔蘸着墨在纸上圈圈写写,看似没有认真细听,但其实听的极为仔细。笔下将白冰叙述中吴春来和郭旭交谈的要点都记录了下来。
白冰叙述完毕,林觉陷入了沉思之中,半晌抬头看着孙大勇和白冰道:“你们怎么看?”
白冰道:“我觉得这是针对夫君的一个大阴谋,他们想置夫君于死地。只是我不明白,那药丸是什么东西?吴春来说那药丸有毒,莫非是要毒杀夫君?怎么又涉及皇上了。我不太明白这些事。”
白冰性子单纯,对这些阴谋诡计哪里会想明白。她最关心的是林觉的安危,只会往这方面去想,其他方面她并没有多想。得出的结论也很简单。
林觉点点头,看向孙大勇。孙大勇皱眉道:“大人,在下觉得,这不仅是针对大人的阴谋,这恐怕还事关皇上,事关朝中的大事的阴谋。这伙人似乎正在谋划一场阴谋,要除了大人,并且夺得太子之
位。怕是要出大乱子。”
林觉点头道:“孙兄弟说的没错,你们说的都没错。吕中天吴春来郭旭他们是不顾一切了,居然想出这么大逆不道而且狠毒的计策来。今日我们虽然没有杀了吴春来,却得到了这样一个惊天的秘密,这可比刺杀吴春来要有用的多了。天可怜见,还好我们今晚得知了这个秘密,否则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白冰忙问道:“夫君是已经完全明白他们要干什么了么?”
林觉点头道:“我想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林觉拿过手中的纸来,上面圈圈涂涂画画,字迹有些缭草不堪。但几个重墨圈着的词却很是显眼。
“这是我听冰儿说话时记下的重点词。‘林觉’‘药丸’‘仿制’‘有毒’‘皇上的身体’‘解药’。只要抓住重点,这个阴谋便呼之欲出了。你们都知道我给皇上献药治病的事情吧,很显然,他们便是要利用这一点来栽赃陷害我。他们偷出了皇上身边治病的药丸,那药丸是我献上的,如果皇上吃药丸感觉身子不适,再从药丸中查出毒性来,结果会怎样?”林觉沉声道。
“哎呀,我明白了,他们想借此事栽赃大人,他们要给皇上吃有毒的药丸,让皇上中毒,皇上会以为是大人想谋害皇上,然则……那便是谋逆大罪,大人必死无疑。不仅是大人,怕是林家上下,包括……王府都要受牵连了。我的娘哎,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借皇上的刀杀大人,连皇上的药也敢掉包?”孙大勇惊叫了起来。
林觉呵呵笑道:“孙兄弟果然聪明过人,应天府时你救人时的行为,拿主意攻南城门的举动便让我对你刮目相看。此刻更是证明了这一点。你说的没错,他们正是要这么干。冰儿听到的对话中的每一句都暗示了这一点。他们让皇上身边的人偷了一颗药丸出来仿制,只需做到外表色泽气味大小一致便可。药丸里放上他们才能解的毒药,皇上一旦觉察身子不适,必怀疑药丸有猫腻,只要一验便知有毒。然后我林觉一家上下便犯了谋害皇上的谋逆大罪而且百口莫辩。肯定是满门抄斩诛杀九族的。梁王府怕是也要受牵连。真是一个借刀杀人的毒计啊。并不血刃,叫我死无葬身之地。嘿嘿,厉害,厉害。”
白冰也听明白了,惊愕的看着林觉道:“不会吧,他们敢这么干?那可是大逆不道啊。郭旭为了杀夫君,居然不顾皇上的安危?”
林觉冷笑道:“我当然不值得他们冒这么大的风险,但有件事绝对值得他们这么做。皇上现在对郭旭生出了怀疑之心,对他已经极为冷淡。他们本以为害死了严大人和老师之后,朝堂上再无人跟他们对抗,都会跟着他们一起举荐郭旭为太子。但被我朝上的弹劾让皇上生出了疑心。他们是觉得太子之位悬了,所以才会冒此风险行此毒计。虽然我也并不清楚他们后续的动作,但栽赃陷害我之后,我想必是郭旭充当孝子,为皇上找寻解药解毒。我被他们陷害之后,那么我之前所说的那些话都会被认为是挑拨离间之言,皇上定会反思是不是我故意诬陷郭旭。总之,局面肯定会逆转的。根本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太子之位的争夺,这才是他们敢冒险的原因。倘若就此这么发展下去,郭冕当上太子成为极大的可能,吕中天郭旭他们怎会坐以待毙。我一直在想,他们怎么这么平静,从那日弹劾之后便没有任何的动静,原来是憋了这么个大招出来,想一举扭转局面。”
孙大勇和白冰连连点头,这个解释是合理的。倘若只是要林觉死,似乎犯不着行如此大逆不道的毒计。但若是既能让林觉死,又能得到太子之位,那何事不可为?吕中天的秉性一向如此,他能激起乱局为郭旭的太子之位增加砝码,不顾江山社稷动荡。那便有可能为了扭转眼前的局面做出任何疯狂的举动。这个人行事不讲规则底线,虽然他看起来中正平和,道貌岸然,但内心绝对是一个只为私利不顾一切的人。或许他立捧郭旭上位便是要大权独揽,成为大周的真正主人。郭旭登基之后,必一切仰仗吕中天,成为傀儡一般的皇帝。谁知道呢?
“那郭旭临走前拿走了那一盒毒药丸是做什么?莫非他要动手?那药丸不是毒性很强么?皇上若真是吃了,会不会有性命之忧?”白冰蹙眉问道。
林觉悚然一惊,沉吟不语。
孙大勇道:“这厮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拿那盒毒药绝对动机不纯。莫非他心里想的还要不堪,竟是直接要让皇上中毒不治不成?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林觉沉声道:“也许他觉得等不得了,有机会他便自己动手掉包,先做了再说。他应该早已不把皇上的安危放在心上了。反正可以栽赃给我。皇上就算真的被毒杀了,控制局面的还是杨俊和吕中天。他即位的可能性极大。是了,他一定是这么想的。他和吕中天他们还是有些意见分歧的,吕中天不敢背负弑君之名,因为他是臣子,但郭旭不一样,成功了他便是皇上,他什么事都敢做。”
“他那是杀他的爹爹啊,人能坏到这种地步么?”白冰的三观已毁,呆呆说道。
林觉冷声道:“为了权位,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帝王之家跟百姓之家可不同。这等萧墙祸乱,杀父母杀兄弟杀儿子女儿的事情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我大周至今虽无此例,但郭旭未必便
做不出。皇位争夺本就凶残无比,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出。我觉得郭旭做得出来。他有劣迹在先,莫忘了平叛之时他是要借刀杀人灭了他的亲哥哥郭冕的。”
白冰微微点头,轻声道:“是啊,他干的出来啊。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原来夫君说的很对,这世上妖魔鬼怪毒蛇猛兽都不可怕,可怕的恰恰是人。人才是最让人害怕的。”
林觉拍拍她冰冷的手安慰道:“只是个别人如此罢了,禽兽不如的人毕竟少数,不要对世界失去希望。起码我们身边的人不是如此。天下绝大多数百姓也不是如此。”
白冰点头不语。
孙大勇沉声问道:“既如此,大人要立刻施以对策才是。不能教他们的阴谋得逞。”
林觉点头道:“那是自然,待天亮了,我便进宫见皇上去。”
孙大勇道:“大人是要将此事禀报皇上么?”
林觉苦笑道:“这可不能跟皇上明着说。我并无证据证明他们的阴谋,皇上也未必信我。上次弹劾之后,皇上对我也很不满,我心里是明白的。皇上倘若问我怎么得知的消息,我如何回答?难道告诉皇上我们摸到了吴春来府中要刺杀他,然后听到了那消息?那不是告诉皇上,刘西丁和城中的案子都是我们所为?岂非是惹火上身么?我要做的便是让他们掉包的计划破产便是了。”
孙大勇不再多问,点头道:“那在下命人去备马准备,大人随时吩咐都可以出发。”
林觉点头道:“辛苦你了,没法子,头悬钢刀,不得不如此。孙兄弟自来我府中,为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实在是感激不尽。”
孙大勇忙道:“大人切莫这么说,孙某在大人身边从未有过这般受看重,也没有感受到如此的真诚相待。暖玉跟我常说,我夫妻二人有今天全是大人所赐。大人仁义之人,在下对大人钦佩之至,感激之极。慢说是这些事,便是为大人抛头洒血,那又如何?士为知己者死,死也甘愿。”
林觉起身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好兄弟,好兄弟。”
……
大雪纷扬而下,长街上下早已蒙上了一层白衣。新年第一场大雪落下,年节的气氛犹在,更是平添了一丝平和雅趣。雪落之时,整个京城的街道都似乎安静了下来,躁动不安的心也都沉静了下来。
大内宫门前,十几骑快马踏雪飞驰而来,在宫门前下了马。林觉将缰绳丢给孙大勇,阔步朝宫门而去。林觉的身份,进宫已经无所阻碍,查验身份完毕之后,林觉进了宫门,直奔郭冲的寝殿而去。
郭冲早已从西华殿搬回了自己的寝殿延和殿中,罪己诏的事情郭冲已经否定了自己的错误,自然无需故作姿态自我惩罚。再加上西华殿中阴冷潮湿,对他的病情不利,这更是一个无可辩驳的理由。
延和殿位于众多殿宇的最北边,靠近景福宫和延福宫两座后宫。这里既可接见大臣,也便于接近后宫众人,更重要的是这里地势开阔宽敞,郭冲喜欢住在宽敞的地方。
一路往北过紫宸崇政需云景福等殿宇,大雪之中的皇宫之中显得极为安静。太监和宫女们拿着扫把和木铲徒劳的清扫着道路上的积雪,但前边扫过,后面很快便被大雪覆盖。但他们似乎并无停手的意思,依旧来回清扫着,像是一些无知无识的木偶一般。
抵达延和殿前广场上时,林觉惊讶的发现台阶下摆着不少銮驾和抬轿。一群内侍和宫女站在雪中像是泥塑木雕一般,身上覆盖着积雪。不时的像狗一样抖动身子,将身上的积雪抖落下来。
这些抬轿和銮驾表明,延和宫中似乎来了不少人。林觉想了想,还是决定走上台阶请人通报觐见。因为林觉不想耽搁时间。万一被钻了空子,让那阴谋得逞,那将后悔莫及。必须尽快见到皇上才成。
殿门口站着十几名殿前司侍卫,林觉上前请他们去内通禀,一名侍卫头目道:“林大人,皇上请了后宫娘娘和两位皇子们在后殿花园赏雪,大人此刻去见恐怕不合适。莫如午后再来。”
林觉听到两位皇子都在,哪里还肯离去。郭旭进宫来了,而且还和皇上在一起,这可是极为危险之事。郭旭随时可能做出掉包的事情来,自己怎能离去?
“请兄弟去禀报钱公公一声,就说我有要紧事要见皇上。必须要见到皇上。”林觉沉声道。
众侍卫对着林觉翻白眼,心道:你算哪根葱?也敢这么说话。必须见到皇上?说的跟真的一样。所有人都站着没动。
“你们不愿通报的话,出了事你们担着。关乎朝廷社稷安危的大事,你们敢拖延的话,便是自己找死了。去不去你们看着办,我站在这里等着,倘若皇上怪罪下来,休怪我如实禀报。”林觉冷声威胁道。这些侍卫都是殿前司的禁军,自视甚高。朝臣往往都要看他们的脸色。林觉平日都跟他们客客气气的,但今日林觉可不惯着他们。
“呸!”禁军头目啐了口吐沫,却也不敢太刁难。倘若真的是军国大事,拒绝通禀他们是不敢的,充其量他们只是看门的罢了。
一名禁军士兵进去通禀,林觉负手站在殿前台阶上看天上纷扬的雪花,神色凝重。盏茶时间后,脚步声响,钱德禄快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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