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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仓镇,开封府所辖以西最后一处集镇中,林觉一行人的车马在傍晚时分抵达。林觉命众人在镇子中停下,再往前走便出了开封府所辖区域,便是违背了和吕中天的约定了。
其实早在午前,后方十里外遥遥跟随的大军便已经送来了警告。他们告诉林觉等人,倘若不遵守承诺的话,那么后果将会很严重。这样的警告从午前到傍晚一共来了五次,足见对方对此如何的重视。
林觉身边的众人也有过争执,有人担心一旦将吕天赐放走,那么迎来的必是对方凶猛的进攻。相聚十里地,对方的骑兵可以轻易的追上自己的队伍,在这开阔的城外野战之地,再无任何侥幸的可能。
林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赤仓镇是这段安静旅途的重点,抵达伏牛山尚有两百多里路,那才是最为艰险的旅程。但是,倘若自己撕毁了协议,则说明自己根本不守信用,根本不可能放走吕天赐。吕中天也不会容自己安安全全的抵达伏牛山,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进攻。
“人无信不立,虽然跟吕中天不必谈什么信用,但这是约定的协议,我们不能违背。吕天赐这块挡箭牌只能用到这里,接下来得靠我们自己。也许你们以为我有些迂腐,但我不能违背自己的承诺,那是当着数万禁军和我们所有人的面做出的承诺,失信于人的事情会被传遍天下,这不是我们现在该做的。否则今后我们说出的任何话,天下人都要打个折扣。要知道,回到伏牛山中之后,我们是要有所作为的,而非是去当土匪。”
林觉的话让众人有所顿悟,林觉的意思是,失信反悔的事情既不能保证安全,也将失去话语权。百姓们今后不会相信自己这些人说的话,这其实很严重。很显然,去伏牛山中蛰伏不是长久之地,那便需要天下人认同和相信。失信之事会让人对林觉等人说出的任何话都有所怀疑,这不利于将来的发展。
这话虽然对,但眼下的局面险恶。有人想,倘若连伏牛山都无法安全抵达,还谈什么以后?不过这样的话只在心里说说罢了,林觉既然已经发话,那便是最终的决定,没人去反驳。没有人去怀疑林觉的智谋,毕竟林大人再一次将众人从死局之中带了出来,林大人或许另有退敌之计也未可知。
傍晚的夕阳灼热,站在镇子东口大槐树下喝水的林觉接到了三名吕中天送来的口信,吕中天说,他将率三百随从前来接人,只要林觉将人放走,他保证不会发动攻击,甚至可以放他们离开。
林觉自然不信他会放走自己,他只是怕自己这时候反悔撕票罢了。林觉告诉来人,在镇东面的小山包下进行交接,自己会按照约定将人放回。
林觉沈昙马斌孙大勇等十余人将吕天赐押到了小山包下。不久后,前方烟尘滚滚,三百名健壮的骑兵护送着一辆黑色的大车前来。双方相聚百步停下,吕中天走下大车,身后跟着吴春来等几名官员。这种时候,吴春来等人自然是要陪同
的,以示对衙内公子的关心。
林觉高声喊话,要吕中天和自己去中间交接,吕中天哪里肯同意,这明显是个陷阱。林觉身携火器,自己去他面前二三十步范围内是很危险的。即便身边有多名绝世高手护卫,怕也难以抵挡火器的杀伤。哪怕只是有一点点的可能,自己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被拒绝之后,林觉暗骂了一句。他确实有这个想法。如果吕中天带着人和自己带着人去中间交接人质,只要机会合适,自己会毫不犹豫的掏出火器轰杀老贼。可惜老贼谨慎的很,果然不肯给机会。
在护卫的保护下,吕中天只来到五十步之外,便停下了脚步,高声喊话。
林觉上前数步一摆手,马斌提溜着吕天赐走到林觉身边。
吕天赐被马斌锁着臂膀,挣扎着大声哭叫道:“爹爹啊,快来救我啊,……再不救我我就要死了啊,你就要绝后了啊。这帮人……不是人啊。”
吕中天一愣,怒声道:“你们对我儿做了什么?”
林觉皱眉道:“我们好吃好喝的待他,并没为难他。”
吕天赐叫道:“爹爹啊,他们威胁要把我做成人棍,吓的我都尿裤子了。”
“人棍?”吕中天皱眉道。
林觉恍然,笑着解释道:“那是玩笑之言,人棍者,四肢砍掉,五官削平,身上所有的零碎都砍除割掉,成为一根人形棍子而已。那只是手下吓他的话。谁知令郎胆子小,居然尿裤子了。”
马斌沈昙等人哈哈大笑起来。
吕中天脸色冷冽,沉声道:“原来如此,用这种言语吓唬我儿,有何意味?闲话休提。林觉,咱们都是君子,按照约定,到此为止。老夫遵守约定,放你们出城。一路上大队兵马也都远在十里之外,你想必也派人去探查证实了。老夫甚至可以向你保证,这之后也不对你进行攻击。老夫也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现在你该遵守承诺,放了我儿天赐了吧。”
林觉笑道:“这么说,吕相倒是世上第一等的重信诺的忠诚之人了,我是不是得给你送个大红匾呢?放心吧,你儿子我会还给你的,但在此之前,我问你几句话。”
吕中天道:“你问便是。”
林觉想了想道:“郭旭登基了么?”
吕中天沉声道:“新皇已然登基,年号兴国。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林觉点头叹道:“他到底是如愿了。皇上的丧礼哪天办?”
吕中天沉声道:“先皇和太子太后皇后的丧礼将在三天之后进行。新皇已经下旨,天下缟素,全民守孝。新皇自己也将守孝三月,这三个月不饮酒,不食荤,不近女色。总之,会隆重举行的。”
林觉苦笑道:“他倒是会演戏,不过哪怕是装装样子也好。”
吕中天沉声道:“林觉,老夫劝你一句,大事既定,你们已然没有回天之力。劝劝王爷,不要再闹腾了。老夫可以做主,只要王爷回京城,会恢复他的亲王
之爵,依旧享他的福去,前事一笔勾销。只不过,他必须承认新皇即位的事实。”
林觉哈哈大笑道:“吕大人,你的算盘倒是打的精明,看来必是朝野有些说法,让你们感到有些慌张了。是不是谋逆篡位,杀父弑兄的行径败露了?人人都在议论此事?你想让王爷给你背书,怕是想多了。”
吕中天抚须道:“这倒不用你操心了,他们爱说便让他们说去,又能如何?杀个百八十个的,流言立刻止息了。老夫可一点也不担心。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林觉摇头道:“没了!”
吕中天笑道:“我倒是有个消息告诉你。那个杜微渐不是跟你交好的很么?”
林觉忙道:“他怎么了?你们莫为难他,他跟我只是同科好友而已,一切跟他无关。”
“他死了!”吕中天道。
林觉一惊,怒骂道:“老贼,你终究放不过他,我就知道。”
吕中天冷笑道:“吕某确实会找他算账,他也难逃一死。只可惜吕某还没动手,他自己找死了。他可不是死在我手里,他在崇政殿上一头撞死了。老夫是因为他和你关系交好,故而好心告诉你这个消息罢了,你却来编排老夫。不过也无妨,你就当是老夫杀了他便是了。”
林觉心中大痛,叹息不已。杜微渐终究还是杜微渐,行事依旧如此。此人其实是个人才,可惜不够圆通,他的死让林觉颇感悲痛和惋惜。
“放人吧,林觉!莫要磨蹭了,时间不早了,吕相和我们还要连夜赶回京城呢。那杜微渐和你交好,你怎么不带他走?现在他死了,你假惺惺的做什么?”站在一旁的吴春来忽然开口道。
林觉瞪着吴春来,咬牙切齿。忽然,他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来。
“吕中天,我想反悔了。”林觉叫道。
“什么?你可莫要开玩笑。”吕中天惊愕之后,咬牙狠狠的道:“你要明白这么做的后果。你想一辈子挟持我儿么?你可休想,此刻你要是不放人,稍后大军便掩杀而至,再不顾忌。大不了我吕中天死了儿子,你们统统都要陪葬。”
吕天赐大声叫道:“爹爹,你说什么呢,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你居然说这种话。”
吕中天喝道:“住口!林觉反悔,爹爹有什么办法?爹爹不救你的话,你早就成泉下亡魂了。爹爹为了救你受人诟病,你却什么也不知道。”
林觉哈哈笑道:“是啊,吕衙内,你爹对你可好了。你可不能那么说话,你爹爹要伤心的。”
吕中天冷声道:“林觉,放人不放?给个痛快之言,老夫没时间跟你磨嘴皮子。不放的话,老夫这便下令,将你们统统绞杀。就这么简单。”
林觉哈哈笑道:“吕相说的那么狠作甚?我又没说不放。我可以放了你儿子,但你必须要拿人来换。你不是说后面也不会攻击我们么?我不太相信你会这么做。所以我要另外找个人质。如果你说话不算话,我也好拉个陪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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