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见父还用禀报?一边去。”耶律春的呵斥声传来,片刻后大帐门口帘幕掀开,随着袭人的寒气,耶律春和七八个人快步而入。韩延寿和耶律材见到那几个人的面容后,都有些吃惊。跟随耶律春的几人正是几名部落酋长。他们跟着耶律春来此,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吆喝,韩老宰相还没睡呢?这是跟大皇子促膝长谈为国事操劳是么?失礼失礼。”耶律春看到了韩延寿之后阴阳怪气的呵呵笑着说道。
耶律材沉声道:“二弟,几位酋长,你们来此作甚?”
耶律春冷笑道:“大皇子,你这话问的,我们怎么不能来了?这大帐是父皇的大帐,你能在这里呆着,我怎么不能?兄弟我担心父皇的伤势,实在睡不着,所以想来探望父皇。几位酋长也是心忧皇上的伤情,所以跟我一起来探望,怎么?不成么?”
耶律材皱眉道:“这么晚了,探望什么?父皇尚在昏迷之中,后帐有太医和内侍伺候着,太医说最好不要去惊扰。我到现在都没去探视呢。”
耶律春冷笑道:“这是什么话?我关心父皇的伤势,怎么就是惊扰了?我们去探视伤情难道不允许么?是谁的规定?是大皇子你,还是韩宰相的命令?儿子探视父皇天经地义,谁剥夺了我探望父皇的权利?”
耶律材还待解释,韩延寿拉了拉他的衣袖,沉声道:“二皇子一片拳拳孝心,便一起去瞧瞧皇上吧。老臣也想瞧瞧皇上去。不知伤势可有好
转。”
耶律材想了想点头道:“罢了,那便去吧。不过几位酋长留步,人不可嘈杂,免得惊扰了父皇。”
秃骨撒猛撒哥等干笑道:“我们不去惊扰便是。二皇子,你自己去瞧瞧皇上吧,我等在此等候。请带去我们对皇上的祝福。”
耶律春点点头,于是跟随韩延寿和耶律材往后帐而来。进了后帐之后,顿时嗅到一股血腥味和草药的味道。掀开帘幕之后,便有几名内侍和太医正在忙碌。几名太医正围在一起小声的讨论着什么,几名内侍正在角落里的小泥炉上熬着草药。见到韩延寿和两位皇子进来,几名太医忙上前低声行礼,内侍也起身侍立。
“你们自忙你们的。”耶律材摆摆手对几名内侍说道,转头来对面前一名太医轻声问道:“卢太医,父皇的伤势如何了?可有好转?”
那卢太医皱眉缓缓摇头,低声道:“两位皇子,宰相大人,我等无能,皇上尚在昏迷之中。适才又吐了血。伤势实在太重了。我等……哎,我等必竭尽全力便是。不过……照目前的情形,怕是只有华佗在世才能机会了。目前我们熬制的药物,只能帮皇上调理内腑的伤势,勉强续命。但这并非长久之计啊。”
耶律材呆呆无语,眼眶又有些红了。
耶律春皱眉道:“你们干什么吃的?成天吹嘘医术精通,这时候便束手无策了?真是废物。”
“是是是,臣等都是废物,二皇子教训的是,臣等无能,臣等有罪。”卢太医和其余几名太医忙跪地磕头告罪。
韩延寿眉头紧皱,沉声道:“二皇子,医者仁心,他们是想要救人的,但医者也只医可医治之人。皇上的伤势太重了,不能怪他们。”
耶律春哼了一声道:“我们去瞧瞧皇上。”
卢太医本想说‘最好不要惊扰’,但耶律春已经走上前去,撩开了隔离的帐幕进入后帐内间。一张大床上,耶律宗元高大的身躯直挺挺的躺在上面,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原本相貌威武整洁的耶律宗元此刻已经完全没有平时的样子,他的头发胡子乱糟糟的,原本红润饱满的脸也变得苍白凹陷,脸色白中带着青色,着实有些恐怖。他双目紧闭,嘴巴微张,嘴角两侧全是污血。整个人直直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若不是鼻息微微有声,几乎以为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父皇!”耶律材的眼泪掉了下来。
耶律春快步走上前去,卢太医忙道:“二皇子莫要乱动。”
耶律春没有搭理他,伸手掀开了被子。露出了耶律宗元赤裸的上身来。胸口处一片青紫,像是一只紫茄子被人硬生生的压进耶律宗元的胸膛上,嵌在里边一般。和周围的皮肤一对照,简直怵目惊心。仔细细看,那青紫之处是凹陷进去的,胸骨断裂之后,整个胸膛都似乎塌陷了下去,让人看的头皮发麻。
耶律春仔细的查看了一番,缓缓直起身来,吁了口气。父皇这伤势是真的好不了了。若不是父皇身子强健,一般人像这样的伤势怕是早已见了阎王。也就是父皇身子还能扛得住。但是,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这样的伤势,明日启程撤兵,路上的颠簸父皇是绝对承受不住的。事实上,父皇能否坚持到清晨,都是未知之数。
“父皇,父皇。你醒一醒。你英雄一世,怎么能倒在女真人的手里?就算你撒手而去,也该有所交代才是。”耶律春忽然大声叫道。
众人都吓了一跳,卢太医叫道:“二皇子万万不可惊扰皇上,皇上伤势会加重的。”
耶律春根本不搭理他,竟然伸手去推了耶律宗元一把。耶律材叫道:“二弟,不可乱来。”
耶律春忽然大叫道:“啊,父皇你醒了?你有话说?好好,儿子听到了。”
耶律春俯身将耳朵贴在耶律宗元的脸上,不待耶律材和韩延寿反应过来,便连连点头道:“好好好,父皇的话儿子记住了,儿子定不辜负父皇期盼,儿子定给您报仇,定好好守住我大辽江山。多谢父皇信任。”
耶律材和韩延寿惊愕上前,耶律春却已经直起身来,跪在地上连连叩谢起来。
“二皇子,你搞什么鬼?”韩延寿冷声喝道。
耶律春缓缓站起身来,转头微笑道:“韩宰相,你没听到么?父皇传位于我了,父皇适才醒了,他亲口传位了。你们没听到么?”
“……”内间内几人目瞪口呆。
韩延寿冷声道:“二皇子,你不要胡闹了,此刻不是你胡闹的时候。皇上根本没有醒来,何曾传位于你?你这举动也太可笑了。”
耶律春冷声道:“韩宰相,皇上亲口传位于我,你竟敢不认?你是要抗旨么?大皇子,你也要抗旨么?皇上适才的话你听到了么?我无意跟你争夺皇位,但父皇有了旨意,我也只能遵旨了。大皇子,莫要告诉我你也想要抗旨。”
耶律材瞪着一动不动的耶律宗元的身体,皱眉道:“可是父皇没醒过来啊,我也没有听到任何父皇的说话啊。”
耶律春点头道:“那就是说你也打算抗旨了。哎,我就知道会这样。父皇,你看到了么?听到了么?他们都想违抗你的旨意呢。”
韩延寿皱眉看着这场闹剧,终于忍无可忍,沉声道:“二皇子,老夫可没时间陪你胡闹了。你若再胡闹,老夫可不依了。”
耶律春皱眉道:“父皇,你听到么?他们威胁我呢。威胁我这个大辽的未来之主呢。父皇,他们抗旨不遵,您说怎么处置?看来只能如此了。”
耶律春话音落下,猛地伸手,沧浪一声,拔出寒光闪闪的弯刀来,几个箭步冲到耶律材身旁,寒光一闪,手起刀落。耶律材连一丁点的反应时间都没做出,便被一刀砍中脖颈,头几乎被砍的掉落下去。尸身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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