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跟着表叔，每去一家医院，就把自己的名片留给库房保管员。
他们的最后去的是中医院。
中医院很小，只有一个院子，三层小楼，医院病人也很少，冷冷清清。
中医院的药库在三层楼后面的平房里，保管员是一个快退休的老头。
他一见到表叔就说：“有几种药时间长了，有点发霉了，杨总你给调换一下吧。”
表叔点点头，说：“行，我先去找院长，你把需要调换的药写个单子，我一会下来拿。”
从药库出来，李唐问：“表叔，怎么没给这个保管员钱？”
表叔说：“现在中医院只有我一个供应商，这是我看院长的面子给他帮忙，是他在求着我们卖药给他们，不是我求他们，当然不用给他钱。”
李唐又问：“那为啥呢？”
表叔说：“你看这从里到外，一个病人都没有，医院效益不好，没有医药公司愿意供药。”
李唐说：“也是，效益如果好，药能发霉吗？”
表叔拿出车钥匙递给李唐说：“你把后备箱的那一大提茶叶拿过来。”
李唐接过钥匙说：“好嘞。”
院长办公室在医院三楼的最东头，办公室敞着门，里面的布置很简单，看起来也很陈旧。
办公室门口左边放着一个一米多的鱼缸，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正在给鱼缸换水。
“黄院长，侍弄你的鱼呢？”表叔说。
“杨总来了，你先坐，我这就弄好了。”
李唐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老头就是院长，真是人不可貌相。
黄院长很随和，忙完手里的活之后，走过来给表叔倒水。
“你别忙活了，我路过这里，顺便过来看看你。”表叔示意李唐去倒水。
李唐把手里的茶叶放在沙发的扶手上，走过去接过黄院长手里的暖瓶，倒了两杯水，又走到办公桌前，把黄院长杯子里的水加满。
黄院长对表叔说：“这小伙眼力头不错，你公司刚招的业务员吗？”
表叔说：“这是我侄子，我带他出来跑跑，学学做生意。”
黄院长打量着李唐说：“不错，小伙子，跟着你叔好好干。”
李唐笑着点了点头。
“今年多大了？”黄院长问。
“十九。”
黄院长又问：“谈对象了吗？”
李唐回答：“没有。”
表叔问：“现在医院情况怎么样？”
黄院长叹口气说：“还是老样子，你们从下面上来，看到有病人吗？现在的人呀，都不信中医了。”
表叔说：“我先去的库房，有几种药发霉失效了。”
黄院长“嗯”了一声说：“那还要麻烦杨总给换一下。”
表叔点头说：“行，我知道。”
“黄院长，你还有多久退休？”表叔问。
“今年年底。”
表叔说：“哎哟，那快了呀，医院这边怎么安排呢？”
黄院长说：“现在还不确定，上面想调个人过来当院长，但没人愿意来。”
“不能从医院内部提拔吗？”
“医院里的人也都不想当院长，有机会他们都想着调走。”
表叔皱起眉头说：“那就奇怪了，在这里好歹是个院长，不比调走强吗？”
黄院长轻叹一声说：“现在医院没效益，只能发基本工资，绩效和奖金都发不了。就算当了院长也没油水，钱少事多还要担责任，谁愿意干呢？”
表叔苦笑道：“也是。黄院长，你如果退休了，我的业务也就不做了。”
黄院长走过来拍拍表叔的肩膀说：“我知道这些年你没少帮忙，在我这也没挣上钱，人情都我在心里。”
表叔说：“钱不钱的无所谓，只要能帮上你的忙，哪怕赔点也都没问题。”
李唐在旁边听着，总觉得有一种悲凉的感觉，这种感觉，倒是跟医院的冷清相应景。
从表叔和黄院长的谈话中可以听出，他们的关系非常好，好到让表叔不计成本、不追利润的给中医院供药。
李唐有点纳闷，这实在不像是表叔的风格，怎么表叔就对他掏心掏肺？
他俩之间，肯定有不为人知的事。
李唐胡乱想着，只听黄院长问：“二院的业务做的怎么样？”
表叔说：“还行，现在也就二院能挣点钱，其它几个医院的业务量都不多。”
黄院长说：“市医院呢？现在有没有做业务？”
表叔说：“没有。”
“找找关系，能做进去还是要做，市医院的业务量不是二院能比的。”
表叔说：“现在有点眉目了，正在做工作。”
“噢，有多大希望？”黄院长问。
“我把该做的工作做了，但如果陈院长还是不让开展业务那也没办法，尽人事听天命吧。”
黄院长又说：“老陈都已经退休了，当年的事还翻不了篇吗？”
表叔沉默了一下，说：“难，陈晓鹏当院长之后，我去找过他一次，一点面子都没给。”
黄院长叹口气：“这老陈呀，太记仇了。”
表叔摆摆手说：“也不是，谁让咱的工作没做好呢？”
黄院长又看了看李唐，说：“现在有侄子帮忙，这些工作交给自己人还是比交给别人强。”
表叔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李唐听的糊里糊涂，好像又明明白白。
黄院长说的“老陈”，明显是指市医院院长陈明远，也就是自己的那个棋友。
听表叔的意思，他跟陈明远打过交道，也做过业务。
只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表叔得罪了陈明远，导致业务停了，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表叔看了看表，说：“十一点多了，黄院长，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黄院长自然而然的抬起胳膊，看了看时间，说：“时间真快，不知不觉又是一上午。行，我请你们吧。”
表叔指着沙发扶手上的茶叶说：“这是我一个云南的客户，家里自己做的普洱茶，我也不知道怎么喝，拿过来给你尝尝。”
黄院长笑道：“你每次来都给我带东西，太客气了。”
表叔说：“这又没花钱，我那客户说这是二十多年的老茶了，我也不懂茶，放我那就浪费了。”
黄院长说：“普洱是越陈越好，二十多年那真是好东西。”
“你看，我就说嘛，俗话说‘宝剑赠英雄’，只有您这样的老茶客才懂得欣赏。”
“好啦杨总，你别给我戴高帽了，你说吃什么？我们现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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