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军营越近,他越是忧心忡忡。
直到进了军营,去往主营帐的路上,那些投过来的夹杂着怀疑、惊惧、甚至不乏忿恨的异样眼光,终于让他明白了那种不安的来源。
真是……好一招借刀杀人。
身处绝境里的人,往往比平时更缺乏理智判断的能力,这时候只要有人说能带他们脱离苦海,他们都会不顾一切去尝试的。
可仅仅一夜之间,就能让这么多人相信那番无稽之谈,这位国师的手段还真是不能小觑。
撩开帘帐,大大小小数十名将士,但凡有点地位的,未染病的,几乎都等在这里了,目光刷刷刷射了过来,锁住来人。
顾行云和赵羽对视了一眼,顾行云轻轻摇了下头,赵羽眸心一厉。
两人都知道这回怕是不能善了。
赵羽身侧还坐了一个生面孔,单看那衣冠楚楚姿态高傲的模样,不难猜测,是和那国师一道来的八皇子无疑了,也是二皇子一党中最头脑简单意气用事的一个。
如今此处人人避之不及,也就这个憨货还敢憋着一股劲跟来,怕是被他的好二哥卖了还要替人家数钱。
这不,玄葳和顾行云刚站定他就嚷嚷起来了。
“国师,你还在等什么!还不赶紧将这妖孽关押起来!她连三哥都迷惑了,万一又来吸本皇子的精气怎么办?”
玄葳:“……”
好想砍死这傻缺怎么办?
精气?他有那玩意儿吗?
傻气倒是直冲天灵盖,尬得她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顾行云闻言脸色更是臭得不行。
人人称道的温雅公子活了二十五年黑脸次数都没今天多。
这个蠢货哪只眼睛看见小银迷惑赵羽了?被迷惑的明明是他顾行云……呸,说错了,明明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被迷惑的!
他的小银干干净净,就算真要吸精气也只能吸他的!
别的男人的臭气沾到一点都不行!
哒咩!╰(‵□′)╯
顾行云的眼尾狭长略上翘,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以温柔多情之感,而当他面无表情敛下眸子时,浓密平直的睫毛压下,便很容易形成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还请八皇子殿下慎言,玄姑娘是我的朋友,不是什么妖孽。”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
八皇子上下打量了顾行云一眼,脸上露出轻蔑之色,“你就是那个邢云?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和我说话?”
“不然呢?”玄葳抱臂睨着他,“对于蠢人,不说直白点儿,你听得懂?”
“你!”八皇子怒目拍桌,“大胆妖孽,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我军上上下下这么多条性命,必要用你的鲜血来祭奠!”
顾行云闻言,也不再与这八皇子争辩,而是转身面向那些将士,郑重地抱拳一礼。
“邢某素来敬佩各位忠肝义胆,也十分理解将军们心中忧虑,但在下愿以性命担保,此次疫病绝对与玄姑娘无半点关系。我们此去山中便是采集草药,只要再给在下一些时日,定能成功研得克此瘟疫的药方。”
多数将军缄默了,邢大夫连日来的辛苦操劳他们亲眼所见,也的确帮助士卒们延缓了病情恶化。他们虽然对玄葳的身份来历抱有怀疑,但要是质疑邢大夫的用心那未免有些忘恩负义了。
还有少数面露难色,“邢大夫,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可如今军中已是内交外困,多耽搁一日便多一批弟兄受苦,此番若不能给大家一个交代,怕是会军心不稳。”
顾行云攥拳,手背上青筋鼓起,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再次张开时,掷地有声。
“三日。”他一身柔软布衣,与一众冷硬盔甲的将士对上,气势半点不输,目光坚毅得惊人,“我只要三日。”
众人被他眼中不输于前线拼杀之士的铁血决绝慑住,一时纷纷失语,帐中落针可闻。
偏偏这时傻缺皇子又跳出来了。
“你说三日就三日啊?你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江湖大夫,谁给你的资格讨价还价?”
顾行云沉默片刻,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玄葳觉得,顾行云对她笑过很多次。
温柔的,无奈的,窘迫的,悲伤的,甚至也有偶尔被气笑的和难得使坏的。
唯独这一次,不是对着谁笑,可那双墨眸里热烈得几乎要冲出来灼伤人的神采,让温润无暇的珠玉霎那间绽放出比宝石更夺目的辉芒。
仿佛这算不得明亮的营帐里,独他一人伫立中央,在暗中生生劈出一道光,落了满身烟火星辰。
“我顾行云,以回春谷谷主的名义起誓,三日之内,必还军中将士一个安稳。”
还心悦之人,一个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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