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浪落后杨庄两步,垂眸走在寂静廊道里,顶灯散发幽淡的光,在边缘割裂了突然降临的夜。
光与暗界限分明,浓重的剥离感,一如挂在会客室的那幅鲜红的抽象画,与灰沉基调格格不入。
浓烈又怪诞,是闻涛喜欢的风格。
曾经他们住的那幢小别墅里,挂满了这样奇形怪状的画。
闻浪一贯对艺术没什么兴趣,也好奇过。
闻涛习惯穿白大褂,戴着细框眼镜,气质斯文得不像杀手窝里的人,喜好怎么如此特别。
但彼时他从未有过其他想法,只是说:“我无所谓,哥喜欢就行。”
画而已,想挂就挂吧。
闻涛静静端详着他刚挂上去的一幅油画,闻言转头,踩着扶梯居高临下望了他一眼,轻哂道:“可是小浪喜欢的,我就做不到无所谓呢。”
闻浪不以为意,笑说:“我又没什么喜欢的。”
“小浪不是喜欢自由吗?”
“谁不喜欢自由呢?”
闻涛温柔地笑了笑,又转过去继续盯着画里的鸟笼,面容隐进阴影里。
“是啊。”他喃喃了句,“谁不喜欢呢。”
……
杨庄在一道门前停下,输入指纹密码,“滴”的一声,门随之打开。
闻浪跟着走进去,漫不经心环顾了一圈,眼瞳深处有刹那的波动。
某一刻他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还在组织里的时候。
当初,闻浪不知在生死边缘徘徊多少次才爬上了杀手榜一的位置,而闻涛在医药研究上展露的天赋却让他以另一种途径迅速在组织里占据一席之地,直到拥有了自己独立的研发室。
撞入眼帘的,是一模一样的布置。
还有……
当杨庄退开时,那个笑着抬起头来的人。
“回来了?”
声音明明那么近,却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从午夜的梦里传来。
片刻恍惚后,闻浪插在兜里的手不由自主攥成了拳,心头忽而涌上一阵难抑的荒谬与愤怒。
凭什么?这个人……
凭什么还能对他这样笑?又有什么资格对他说这句话?
好像他只是和从前许多次那样,完成任务回到这里,这个人就会这样问他一句,然后放下手头的东西给他治伤。
太可笑了。
眼前虚伪的一切都在嘲笑他曾经的愚蠢。
闻浪没有说话,就站在三米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人。
杨庄很自觉地退了出去。
闻涛的笑容并不因为闻浪的冷漠而收敛,他正站在像一张床的实验台边,信手挑拣着托盘上的药品,而台子上躺着一个不知死活的人。
他的心情似乎突然变得很好,连拿起注射器抽取液体时都是勾着唇的。
闻浪就那样看着他翻过那人的手臂,干脆利落地找到静脉将颜色诡异的药液注入了进去,熟练得像做过千万次。
像对待一只小白鼠,一具玩偶,又或者一块可以随意宰割的猪肉。
甚至叫闻浪开始怀疑,从前这人替他治伤的时候,也不过是在摆弄一个稀少了点的试验品罢了。
闻涛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丢进垃圾桶,又取了一双新的,一边戴一边朝闻浪走过来。
举止间再自然亲昵不过:“路上累不累?让哥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白色橡胶妥帖包裹着的手指修长又漂亮,而闻浪垂眼看着,一个侧身便避开了。
那只手在半空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探过来,伴随着似玩笑又似命令的两个字:“听话。”
闻浪直接往后撤了一步,在闻涛再次开口前冷冷甩出一个字。
“脏。”
闻涛还在笑,“手套是新的,不脏。”
闻浪终于抬眼直视他,一字一句道:“我说,你手脏。”
空气骤然凝滞。
闻涛脸上的笑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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