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如入定一般，久久不语、久久不动。
伍华旭没有惊动他，坐在一旁耐心等他醒悟。
秦天终于动了，他把目光投向了手中的两册书，片刻后又看向伍华旭。
“那些专家不是说兰兰病情不重吗，这么多年都没治好？”
“兰兰一直不认为自己有病，一直抗拒治疗。你是心理医生，应该明白：病人如果不配合，治疗效果肯定不好，甚至会适得其反。”
秦天承认他说得没错，可小丫头当初找自己，不就是为了治疗吗？这说明她能正视自己的精神状态，并不抗拒治疗啊！
他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伍华旭听后，沉默了片刻，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开口问秦天：“如果我说兰兰是以治疗为借口，想靠近你、认识你、喜欢你，你信吗？”
秦天如造晴天霹雳：“这、这……这怎么可能呢？”
秦天半天后才喃喃说道：“兰兰之前根本就不认识我，甚至见都没见过我，怎么会喜欢我呢？”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伍华旭。
“兰兰之前是没见过你，可她在你的诊所门外的宣传栏里，看过无数次你的照片和简介。”
秦天是对自己的长相很有自信，可还没自信到：一个女孩仅看看自己的照片，就会义无反顾地喜欢上自己。
而且，小丫头这么优秀的女孩，绝对不会那么肤浅，她绝不会因为长相就草率地喜欢一个男生。
“你跟我来。”
伍华旭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也不作解释，而是带他径直向外走去。
秦天不知他是何用意，满腹疑虑地跟他走出中堂，让后沿着西侧的连廊走到了中堂后面。
伍华旭在中堂和祖堂间的院子里停了下来，指着一座汉白玉人物石雕说：“你看看这座石像，就知道兰兰为什么喜欢你了。”
秦天顺着他的指向，抬头望向了石像。
当看清石像面孔的一刹那，他不由地踉跄一步，怔怔地呆住了。
这石像跟自己太像了，简直就像按自己的样貌雕刻的一样。
秦天怔怔地呆了很久才回过神来，接着便是一股痛彻心扉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爱的不是我！”
“她不是真的爱我！”
“我只是一个替代品！”
“她移情的原型竟是一尊石像！”
“哈哈哈……可笑、可悲！”
悲观的、消极的情绪充斥在秦天的心间，他真的想不到爱情的真相竟会如此的残忍。
此刻，他已不在意伍夏兰是精神分裂还是灵魂穿越，脑子里昏昏沉沉的，都是对爱情的心痛和失望。
秦天极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他跟伍夏兰的交往，试图从回忆中找寻她不爱自己的端倪或证据，可脑海里出现的却都是她对自己好、对自己的爱。
秦天不停地摇头：“我不是替代品，小丫头爱的就是我。”
伍华旭看着他的纠结与难过，不由地对自己的举动产生了怀疑：是不是不应该告诉他这些？这毕竟是自己的猜测，难道自己敢打包票自己的猜测没错？敢保证兰兰喜欢的就不是真正的秦天？
覆水难收，伍华旭只能按照原先的计划，继续推进事情的进展，但说的话明显已经有了回旋的余地：
“小秦，这只是我的猜测，兰兰到底喜不喜欢你，你应该能感受得到，你最有发言权。”
秦天看向伍华旭，眼神里充满复杂的情绪。
他没有回答，片刻后又看向了那尊石像，才默默地说：“伍叔叔，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
伍华旭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一个“好”字，然后转身离开了祠堂。
秦天抬头端详着石像，然后目光转移至周围的罗汉松、两侧的拖廊，最后定格在祖堂，远远地可以看见里面供奉的牌位。
这时，仿佛有股力量促使他进祖堂看看那些牌位，或者只是其中的一个牌位。
他的心情很复杂，步履也很缓慢。
或许看清了那个牌位上的名字，他才能肯定伍夏兰对她的爱是真是假。
踏入祖堂的门槛，他看到一排排的牌位：左侧的是伍家的先祖，右侧的是吴家的先祖。
古人讲究左尊右卑，从牌位的摆放上也可以看出，这间祠堂为何叫“伍氏宗祠”。
最上一排，只有居中摆放的四个牌位，应该是伍吴两家的始祖先人。
左侧两个为伍氏始祖，中左牌位镌刻“伍城伍氏开基十六公先祖神”，左侧牌位镌刻“伍城伍门吴孺人淑香之神位”。
看到这个牌位，秦天一字一顿地念出了牌位上的名字：“吴、淑、香。”
结合刚才看过的《伍城城志》，和小丫头曾讲过的故事，他可以确定这就是小丫头的老祖奶奶，也就是她故事里的“乞丐姐姐”。
念出这个名字后，秦天仿佛释怀了，之前的纠结、心痛、失落等等，一切不好的情绪都随之一扫而空，飘散不见。
这种释然不是真正的放下，而是找到了一种心理上的平衡。
因为，之前和伍夏兰热恋期间，他曾纠结过自己爱的是一个现代的少女还是一个古老的灵魂，也曾因为窥探心理在作祟而想知道老祖奶奶的真实名字。
现在终于知道了这个真实名字，他反而不再纠结自己爱的是一个现代的少女还是一个古老的灵魂。
他觉得自己和小丫头扯平了。
不管小丫头爱的是自己，还是以老祖奶奶的灵魂爱着她的老祖爷爷，再不管自己爱的是小丫头这个现代少女，还是爱着一个古老的灵魂，从是否纯粹爱一个人来断定，两个人都算是扯平了。
而且，现在他相信小丫头是精神分裂，而不是灵魂穿越，那从这个现实的情况来断定：他俩都是爱着对方这个实实在在的人，而不是虚无的幻觉或古老的灵魂。
秦天对着牌位拜了三拜，出了祖堂又对着石像深深三鞠躬，出于对先人的尊敬，也出于由衷的感激——无论如何，都是因为伍家的老祖爷爷和老祖奶奶，才让他遇到了他的小丫头。
他心里已暗自决定：他不会介意小丫头的精神分裂，他要找到她，陪她治疗，然后继续他们的爱情，继续他们美好的未来。
绕过中堂、穿过祠门、出了仪门，秦天沿着石街快步向伍家走去。
他要告诉伍华旭：他愿意配合他们给小丫头治疗。
还要告诉他：不管小丫头能不能康复如初，他都会不离不弃地守着她、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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