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影接收到对面投来的目光,皱了皱眉头,被罗植身后的四品将军看见,那人说道:“罗将军,项将军似乎对咱们打胜仗很不以为然!”
罗植昂着头,藐视的眼神看得项影极不舒服,但他不欲生事,便悄悄忍了。谁知罗植竟用非常不屑的口气道:“一个攀附女人裙带的主帅,你何必在乎他的看法。”
那位四品将军一听,便放肆的笑了,而他们身后众将也跟着大笑起来。
项影顿时恼怒,噌得一下站起来,指着罗植,问道:“你说什么?”
罗植若无其事道:“本将说得不对?不喜他人言,就别吃这碗饭。靠着女人当上将军,等那女人年老色衰时,你还是多想想后路吧。”
“你!”项影顿时怒了,从身后禁卫手中抽出一把剑,怒斥道:“罗植,你敢对皇妃不敬?”
罗植一见对方拔剑相指,鹰目一睁,毫不犹豫地回身夺了把剑迎上,“锵”的一声,两剑相击火花四溅,众人大惊,忙上前打圆场,这时,有人叫道:“皇上、皇妃驾到!”
众臣忙跪迎,只有项影和罗植二人还在对峙,谁也不肯先放下手中的剑。
高层广亭后的曲廊尽头,帝妃二人在一众奴才的簇拥下,缓缓朝这边走来。
帝王一身黑色龙袍,头戴帝王金冠,满身尊贵威严之气直逼亭内。他冷冷扫了一眼对峙中的二人,项影和罗植皆是一颤,这才放下剑,规规矩矩地跪下。
帝妃入座,众人参拜过后,宗政无忧瞥了眼被弃在地上的两柄利剑,目光深沉。
随帝妃而来的宫人默默散开,垂首静立在广亭的四周。亭内寂静,白色的日光照着亭栏外的粼粼波光,折射在宽敞的泗语亭内,冷色白光,刺眼生寒。
年轻的皇帝语气低沉道:“平身。赐坐。”
众臣谢恩,项影与罗植起身后,暗中以眼神较量,捡起地上的剑准备各自归位,却被人叫住:“罗将军、项将军,且慢!”
是女子的声音。罗植这才抬头去看那位传言以妖媚惑主的皇妃娘娘。只见她身着暗红色凤袍,袍子上金丝绣凤栩栩如生,昭示着她虽无皇后称号,却享有一国之母的所有尊荣。满头白发高高束起,盘了凌云髻,顶上一枚色泽通透的碧玉冠高贵却不流于俗气。面部上了轻妆,额头一枚半边红梅花钿,沾了少许金箔粉,将清丽脱俗的面庞衬得精致绝伦,而浑身散发的清冷高贵的气质令她整个人看起来有如神女下凡,尊贵神圣,不可侵犯。与他想象中的妖媚女子的形象差异颇大,不由愣了一愣。
而与此同时,漫夭也在打量罗植。眉心带煞,双目如鹰,面庞微阔,身姿挺拔。这便是罗家军的主帅!罗家军临天国第二任皇帝留在南境的一支守军,他们职守边境,听命于罗家。罗家三代忠良,代代单传,个个名震天下,到了这一代的罗植,虽从小修习骑、射、兵法,武功箭术人人称道,在这江南之地,无人能出其右,因此练就了狂妄的个性,尤其看不起女人。
漫夭步出广亭,来到罗、项二人跟前,盯着二人手中的剑,微微沉声问道:“二位将军在这御宴之上,拿着剑做什么?”
项影目光一闪,尚未答话,罗植已经昂首回道:“末将一时技痒,想与项将军过上几招,娘娘不必如此大惊小怪!”
大惊小怪?漫夭目光一沉,听说这罗植眼中没什么国家概念,他之所以会出兵南边边境,全因家族使命和他父亲遗愿,皇权在这个人的心里不够分量,于帝王而言,无疑是非常危险的!她转头去看宗政无忧,见他一副全权交给她处理的表情,那种完完全全的信任,让她觉得窝心。
她收敛思绪,扫一眼面前的两人,正色道:“你二人手执兵器在皇上钦赐的宫廷御宴上大打出手,这是对皇上的大不敬,本宫不管你们因何事争执,都该受到惩罚。来人,带他们下去,各杖责二十。”
众臣一惊,忙抬眼看坐于上位的皇帝反应,只见皇帝靠在龙椅上,垂着眼睑,面无表情。项影没说什么,径直下去领罚。
罗植却未动,他身后那位四品将军乃罗家军分营统领,见帝王并未开口,忙朝上位行礼道:“皇上,此次攻占玉上国,罗将军英勇无匹,处处身先士卒,功不可没……”
漫夭眸光一利,扭头盯住说话的那人,那人被她冷厉的目光看得一愣,不觉就住了口。
漫夭沉声道:“功是功,过是过。有功当赏,有过当罚。若是仗着功劳在身便可目无王法,藐视朝廷,那他就是有天大的功劳也无济于事。带下去!”
罗植微微一怔,一直不曾正眼看她的目光忽然抬了起来,直直望着前方女子挺直的背影,皱眉,赏罚分明,他竟无话可说。
禁卫军上前拉他,他倒没有挣扎,与项影二人在泗语亭外受了杖刑,心中很是不服。
粗实的刑杖一下一下打在他们身上,缓慢而沉闷地回荡在整个御花园。泗语亭内一片安静,大臣们正襟危坐,双目不敢斜视,军将们亦是个个垂了头,想到之前他们对于皇妃的议论,背后不禁冒出了冷汗。
亭外,杖刑完毕,两人都很有骨气的没吭一声。站起来,整一整衣冠,相互瞪了一眼,罗植的眼神含着嘲讽,似是在说:“你也不过如此,她也没给你留半分情面!”
项影横他一眼,什么也不说,便忍着痛走了回去。罗植随后跟上,两人在亭内跪下,漫夭回身望着他们,问道:“你们究竟因何事争执,竟如此大动干戈?”
罗植微微撇头,暗哼一声,罚都罚了,还说那些作甚?
项影垂着眼,也不出声。
以漫夭对罗植和项影的了解,他们不说,她也能猜出个七八分,于是,她目光淡淡地扫过二人,沉声道:“既然你们都不肯说,那此事就此揭过,以后谁也不准再提。如若让本宫知晓你们日后因记恨在心而相互算计打压,本宫……决不轻饶!都回座位罢。”
两人领命各自归位,因受了杖刑,屁股开裂,一沾上坚硬的凳子便痛得呲牙。
漫夭对亭外叫道:“来人,为两位将军各拿一个软垫子过来。”
“谢娘娘体恤!”项影恭敬地行了一礼,罗植也道了谢,却是不甘不愿。
漫夭也不介意,只转身朝坐于上位始终不发一言的男子行了一礼,微笑询问道:“皇上,臣妾如此处理……可好?”她觉得“臣妾”这称呼真是别扭!但这一问,让那些在心里觉得皇妃越权不将皇上放在眼里的众人顿时消弭了忿忿之心,竟松了一口气。
年轻皇帝面色深沉,淡淡地“恩”了一声,朝她伸手,懒懒召唤道:“过来。”
漫夭轻轻一笑,姿态优雅地步入广亭,乖巧地将手放到帝王宽实的掌心里,被带到帝王身边坐下。此刻她淡雅温顺,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锋芒气势?
众人一愣,丞相见此情景,连忙带头起身拜倒:“皇上英明!”
百官皆附,众将随之。
漫夭与宗政无忧对望一眼,交缠的十指紧紧相扣。
一个女人纵然有再强的气势,也不能超越她的男人,这是男权社会里女人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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