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色即是空
叶甜的手按过身上每一处肌肤,河蚌闭着眼睛,她能感觉自己的经络渐渐通畅。叶甜将一些大穴俱都轻封着,只恐她初补的心脏承受不住这样的血压。这样按了半天,她也腰酸背痛手抽筋了。河蚌看着她在自己身上按来按去,眸子泛出幽蓝的光彩,宝石一般澄澈通透。叶甜见不得她的媚态,立刻就爆发了:“我师哥都不在,你一副狐媚样子做给谁看呢!”
容尘子不在,河蚌是个识时务的,当下并不惹她,径自闭目养神。叶甜没了对手,只得埋头继续按压她周身大穴。
顷刻之后,容尘子回返。他一番梳洗之后精神了许多,清玄将几样清粥小菜端到外间卧房,容尘子先行用过了方进去换叶甜。叶甜起身,怕河蚌冷,她将按压过的地方都用薄被盖了起来。她穿鞋下榻,容尘子坐在榻边,重新挽了衣袖。垂眸时正碰上河蚌的目光,他清咳一声避开视线:“呼吸顺畅吗?”
河蚌就张大嘴巴准备大吸一口气,容尘子忙按住她心口:“别!慢慢来。”
河蚌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吸了两口气,容尘子心下略宽:“好了,这几天都不能动。”河蚌点点头,随即又瞟他的手,容尘子这才发现手掌还覆在那团温软之上。他缓缓收回手,开口掩饰之前的尴尬:“要喝水吗?”
河蚌点点头,他便起身为她倒了一杯水,清玄做事非常细心,水壶旁边还放着两包砂糖。容尘子往水里加了一勺糖,河蚌尝了一口,她眸子明珠般璀璨,唇瓣如樱花般娇艳:“知观,我可不可以再要一勺糖?”
容尘子叹了口气,终于再加了一勺糖给她。
接下来必须休息,河蚌已经累得受不住了,容尘子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叶甜吃过饭也回了自己房间。容尘子再次替河蚌诊脉,随后他将河蚌盖好:“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不要太大声,更不要乱动。”
河蚌五指扯着他的衣角,目光盈盈:“你不能就在这儿睡吗?”
容尘子拂袖起身:“男女授授不亲。”
河蚌皱着精巧的鼻子:“那以前你不也……”
容尘子冷静决然:“那是曾经。你我情义早已了断,如今贫道救你,也不过是贫道邀约在先。你好好休息吧。”看着榻上动弹不得的河蚌,他终于缓和了语气,“但我会照顾你直到你伤势痊愈,你不必担心。伤好之后,你去何处,贫道不再干涉。”
河蚌松开他的衣角,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合下来,精致如水晶娃娃:“那好吧。”
容尘子努力移开视线,他觉得自己修为真的还不够,多年持道,竟仍贪恋声色皮囊、粉红骷髅。
密室里一直没有响动,容尘子躺在宽大的罗汉床上,身体已经疲累不堪,他闭上眼睛,虽是留心着密室内河蚌的动静,最后却仍忍不住沉沉入梦了。密室中空气流通不畅,灯盏不能久燃,容尘子只留了小小的一盏。
河蚌偏头睁着壁间如豆的灯火,恍惚中一片浊浪,许多人都在奔跑,她跌倒在地上,膝盖被尖锐的石块硌破,血很快融在风浪之中。有人将她牵起来,她还能感觉到那钻心的疼痛,有人拼命拖着她走:“盼儿,快走!别哭,再哭会被吃掉的!”
渐渐地又换成清澈的河流,有人死死扯着她的衣角:“师姐,不要丢下我,大师兄!求求你们不要丢下我!”无数的妖红着眼睛,记忆中那张精致的面孔被撕得破碎不堪,血在水流中漫延。而那只娇软的小手还扯着她的衣袖,耳边渐渐连哭声都听不见了,那只小手被扯断,纤长漂亮的五指还紧紧扯着她的衣角,断处骨茬雪白。
那时候师兄还在,三个小水族混在族里觅食,为了食物和另一队水族发生冲动。章葶和何盼都受伤了,饥饿的水族闻到了美味的血腥味。两个师妹里面他只能护住一个,他选择了何盼,抛弃了小师妹章葶。
何盼紧紧蜷缩成一团,看着水族一拥而上,娇弱的章葶很快只剩下一团模糊的鲜血。梦里她被人牵着,一直在奔跑,那团血肉却似乎深深融入水里,契合在她的生命里。有哭喊,有痛吟,就是没有眼泪。水生物终生居于水中,它们能流的只有血,没有泪。
从此以后,她会在不经意间低头轻掸自己的衣角,恍惚中仿佛还能看见那只娇巧漂亮的小手,和断处参差不齐的白骨。
容尘子依稀中听见她在哭,他从梦中惊醒,侧耳细听,果然有极细微的声响。他匆忙起身,密室里灯火微弱,河蚌似乎被魇住了,呼吸越来越艰难。容尘子赶紧压住她的双肩不让她乱动,她胸口剧烈地起伏。容尘子替她揉着胸口,轻声唤她,她贴着他的肩膀,泪如雨下:“为什么要杀我?我又没有阻止你和她在一起,我又没有欺负她。”她哭声越来越大,双手紧紧握住容尘子的手腕,“淳于临,人家好疼,好疼!!”
容尘子掐诀安她魂魄,待她安静了方扯过鲛绡覆在她唇瓣之上,隔着细绡为她渡气。约摸十余次,她终于张开眼睛,看着容尘子,她还有些不解:“你干嘛过来偷亲我?”
容尘子面色发赤,将鲛绡放在她枕边,他站起身,轻声道:“刚才你哭了。”
河蚌挑起眉毛:“哪有!”她吃力地抬手摸摸自己脸颊,然后她惊怒地大叫:“容尘子你好过分!人家不过睡了一会儿,你偷亲人家不算,还把水泼人家脸上!!”
容尘子没有争辩,替她掖好被角,河蚌又有些将信将疑:“老道士,我真哭啦?”
容尘子眼观鼻,鼻观心,单音节回答:“嗯。”
河蚌轻叹一声,随后摸摸肚子,一脸感慨:“那我一定是非常非常饿了。”
容尘子在榻边坐下,语调平静无波无澜:“还不能吃东西,要再喝点水吗?”
河蚌摇摇头,她重又闭上眼睛:“我也太累太累了,我想再睡会。”
容尘子什么话也没说,她呼吸渐渐清浅,竟又沉沉入梦。她的睡颜沉静如深海,容尘子用鲛绡拭去她脸颊的水痕,动作轻柔。许久之后,他趴在床沿上,竟也朦胧入梦。
作者有话要说:挨只嘴嘴,总觉得时间不够用。转眼又到这时候了。真不想让大家久等,挨只嘴嘴,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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