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夜将父亲死亡这件事情处理的很好，春天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再提起了，他坐上了家主的位置，每日都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做。

清理了一批下人，府里又添了一批新的，雪慧子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正在种植新的植物的下人们，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她脸上的那伤已经很浅了，涂上脂粉就看不到了，她撑着下巴，觉得有些无聊，前些日子景夜送来了一些话本子，里面的痴男怨女看得人很心烦，首饰也是隔几天就有新的。

但雪慧子还是不太高兴，她长舒了一口气，让心中的郁气消散了一些，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青子了，景夜在用他的方式隔开两个人。

但又有什么用呢，雪慧子想，时间拖得再长也会有一个结果，她想着景夜这个优柔寡断的毛病要改改了，中午的时候，景夜过来了，送来的食物很丰盛，两人面对面坐着。

雪慧子把沏好的茶给他倒了一杯，景夜没有犹豫，喝了下去，说，“过两天我再给你配新的药茶，怎么也不长肉”

“心情不好，哪里吃得下去”雪慧子双手托腮，意有所指。

景夜知道她的意思，无非就是青子的事情，但她也陪了他这么多年，如果杀掉的话，他就真的要疯了，雪慧子也一样，他不能接受她死掉，所以就只能这么拖着，想不出办法，就好像又回到了巧巧还活着的时候。

选择，要如何选择，景夜有些悲哀，为这勉强维持下来的关系，围着隐藏在黑暗中的血腥，夜深人静时，他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巧巧的质问，和父亲的指责，他怎么会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

不，也许有问题的不是他，是这个奇怪的家，掩耳盗铃的父亲，柔弱的生母，狠厉的养母，以及看不懂的雪慧子，更甚至是总是把一切罪恶掩埋起来的他。

是从根子里就腐烂的，生长出来有毒的花朵，所有人都疯了，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那些染红眼球的情绪已经褪去，他给雪慧子盛了饭放在她面前，说，“这一阵子就在屋子里待着吧.....”

“前一阵子你把青子关起来了？”雪慧子一脸好奇，她了然，笑道，“你怎么还是这样子，都说过了，一直不做选择的话是什么都得不到的，你怎么跟他一样贪心呢”

这个他指的是谁，景夜非常的清楚，他没有说话，心中还存在着希冀，万一，她们和好了呢，万一以后会友好相处呢，万一不一定要有人死呢。

“青子杀死了我们的亲生母亲”雪慧子将手按在景夜的手背上，语气带着疑惑，“就算如此，你也不愿意杀掉她吗，我们流着同样的血，这很难选吗？”

“你不明白”景夜叹了口气，反握住雪慧子的手，在手腕上量了量，想着这瘦的有些可怜了，“那是我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养母”

“可是如果不是她的话，你怎么会跟亲生母亲分离呢”雪慧子更加好奇了，他看着这双不忍的眸子，忽然觉得有些恶心，“哥哥，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讨厌”

被说讨厌了，景夜抿了抿唇，他又何尝不知道，但知道是一回事，动手又是一回事，他只能把时间无限的拖长，等待着办法的出现，尽量隔开她们，他看着雪慧子，就像是看着一个天真的小女孩，从小没有被爱的她，怎么会明白感情的复杂。

“你没有得到过爱，所以不明白”景夜忽然说出口的话，好像很伤人，他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喃喃，“父亲总是很忙，青子陪我度过了很长时间，我无法舍弃......她还会给我缝制衣服，做纸鸢”

“你的眼神，很恶心”雪慧子说，自顾自的开始吃饭，她吃着吃着忽然“噗嗤”一声笑了，“你又何尝被爱，沉浸在虚假情感中的你，或许在哪天可以给自己构建一个新的世界吧”

雪慧子并不在意他的话，她一点都不难过，这个温柔又善良的男人，终究被撕开了那层薄薄的皮，在初时的眼神，那痴迷于这副面容，为了满足那恶心的掌控欲和心中空虚感，花街里出来的女孩，是最好的选择。

他从未被爱，年少时忙忙碌碌于情爱的父亲，总是对穗子施加压力的青子，所说的陪伴不过是闲暇时打发时间的小玩意，青子讨厌这个孩子，所以在他痛苦呻吟时一直装作沉睡，小孩子是很敏感的。

能感觉到自己的是否被爱，他找不到能爱他的存在，在见到穗子之后，很容易的沦陷在了那份温柔里，后来又被残忍的夺走，他时时刻刻告诉自己，他生活在一个很幸福的家里。

父母恩爱，他是这个家里唯一受宠的孩子，但假的总会是假的，在花街里看到受伤的，柔弱的，美丽的雪慧子之后，他忽然想拥有一个妹妹，一个属于他的，互相扶持，慢慢长大，那是一个多么友好的未来。

景夜把大部分感情都投入在了雪慧子身上，他愿意把年少时没有得到的东西都放在雪慧子身上，时不时的送些小玩意，在看到那张笑着道谢的脸时，心中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那种空洞感，被填满了，被雪慧子填满的，景夜无时无刻不为当年的决定庆幸，他看着雪慧子，就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衣服，首饰，玩具.....他所能想到的一切都要送给她，这张脸上露出笑容时的表情是如此的美丽。

“或许，我们当初不要遇到比较好”景夜苦笑了一下。

后来又有了巧巧，他再一次看到了需要被保护的女孩子，她像是最开始的雪慧子，乖巧又可爱，收到礼物也会很紧张的道谢。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雪慧子问他，她的目光少见的带了些失望，但很快就被掩盖了下去，她说，“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景夜回道。

“青子呢”她又问。

“喜欢”景夜仍旧回答。

“所以无法选择对吗”雪慧子问。

“选不出来”景夜闭了闭眼睛，不敢看她。

雪慧子长舒一口气，看着这个骨血相连的哥哥，“我知道了”

贪心的人，什么也不会得到，他需要用剩下的时间来思考这些东西，或许直到他死，也想不明白......

记住地址：新文院小说 xwy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