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结果的过程比结果本身更恐怖。

艾常欢本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还是被击溃。看着艾常欢的眼泪，那个老大冷笑了一声，说道：“虽然勇气可嘉，但你还是太嫩了。不过，为了表示对你勇气的赞许，我可以把你的手指留到明天。你写一封亲笔信给陆战柯，让他一个人来接你。”

艾常欢抽泣不止，却仍旧咬牙坚持：“我不会写的，你死心吧。”

“没事，你有的是时间考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满清十大酷刑，其中有一个叫做金玉满堂，就是把人的头皮隔开，头盖骨撬开，往里面灌烧红的铁浆和滚烫的水银，内脏被糍糍糍的燃烧着，你几乎可以同时听到自己的惨叫和糍糍声，甚至能闻到自己的内脏被烤熟的香味。”

“呕！”他形容的太过恶心，艾常欢忍不住吐了，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干呕着。

实在是太变、态了。

那个老大看到艾常欢吐了，自己却笑得的十分的欢乐。

“你想想，你要是死了，陆战柯却还活的好好的，他会忘了你，喜欢上别的女人，带着她过上你还没来得及享受的幸福生活，你甘心吗？”

艾常欢曲了曲手指：“只要他没事，我都无所谓。”

陆战柯为她牺牲的已经够多了，享受幸福也是理所当然的，她没必要觉得不开心，没必要觉得委屈。如果她真的死在了这里，她也希望陆战柯能够早点忘记她。虽然会觉得很伤心，但，这是她的真心话。

爱，不是捆绑，是放手。

“哼，你不是说你对他没感情吗？现在这么牺牲自己又是何必？”老大对她无谓的牺牲很是不屑。

“你不会懂的，爱，也是不爱，不爱，也是爱。”艾常欢疲倦不已，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而那个老大也下了最后通碟，明天中午他会派人过来割她身上的肉，第一天一块，第二天两块，第三天四块，以此类推，直到她肯写信，或者她变成一堆累累白骨。

他说，他会请最好的侩子手，保证肉不割尽她不死。

东哥之前已经来过一次了，说是送早饭，那么下一次，出现的就是侩子手了。

密室里暗无天日，艾常欢不能确定时间，她唯一能数的就是自己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外面的阳光一下子全部涌了进来，躺在石板床上盯着门口看的艾常欢一下子闭紧了双目，那突如其来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想睁眼看，看到的也只是白光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她看不见他的脸，却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来自他身上冰冷的杀气。

他应该就是那个侩子手了。

艾常欢闭着眼睛，听到了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沉重利落，他每走一步，艾常欢的心就忍不住颤一下，她明白，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了。

眼泪不期而至，不是恐惧死亡，而是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自己想见的人。

那人在她床前站定，艾常欢睁眼，率先看到的是那人的双腿，随即愣了一下，她被关了这么久，见到的人都穿着迷彩服或者黑色紧身衣，都是方便作战极易隐藏行动自如的服装，而这个人却穿了一套黑色的太极服，没错，就是电视剧里那种武术宗师经常穿的那种衣服。

她脑袋嗡了一下，心想，这侩子手果然和普通的杀人狂不同。

她努力的抬头望去，想要看看这个人的样子，毕竟，他可能是自己临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昨天老大走的时候把她的刀子也收走了，说是怕她自杀，到时候手里没了筹码。

她挣扎着，半仰着身子，却看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清俊澄亮没有温度的眸子，原来他也做了伪装。

艾常欢看着他的眼睛，咳了一声，无比虚弱的问到：“你就是那个侩子手？那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

“可不可以求你杀了我，不要折磨我……”

“……”

“算了，就知道你不会答应的。”艾常欢躺下，“那你动手吧。”

原来连死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人开了口，声音沙哑而刺耳。

艾常欢抬眸，凄然笑道：“我知道，肉不割尽，我不会死。”

她无法想象自己亲眼看着身上的肌肉一点一点从身上消失，然后某一天醒来，看到的全是沾满鲜血的骨头。

那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那人没有再说话，而是掏出了一个针筒，里面已经装满了不明液体。

艾常欢盯着那根针筒，有一瞬间的怔忪，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她问到：“那是什么？”

“可以让你解脱的东西。”那人靠近，抓起了艾常欢的一条胳膊。

艾常欢心中有怀疑，她想挣扎，她想抗拒，可是她浑身无力，于是她便没有再动，心里侥幸的想着，也许这一针下去，她就这样死了也说不定呢？

针尖越来越近，就在眼皮子底下晃荡，艾常欢咬了咬唇，她怕疼多半是因为怕打针，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去医院打针简直就是家常便饭的事，有了心理阴影，所以即使这么大了看到针还是会怕。

那人顿了一下，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恐惧，他没有粗暴的把针刺进她的皮肤，而是坐在了她的身后，扶着她让她半靠在自己的怀里。

他低声说道：“要是害怕，就趴在我的肩膀上。”

艾常欢转头，闭上眼睛，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如果这个人是个侩子手，也是个温柔的侩子手，这样，她死的应该不会太痛苦吧。

艾常欢这样想着，然后她感觉到针尖刺破皮肤，扎进了她的血管，她浑身僵硬，忍不住缩了一下肩膀。

那个人没有停顿，冰冷的液体一鼓作气的推入了她的血液之中，有点酸有点胀，艾常欢本就不怎么清晰的意志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她想起了很多事，都是小时候的事，在医院打针的时候爷爷也是这样抱着她，爷爷会给她买最好吃的棉花糖，她吃过一个很大很大的棒棒糖，那个棒棒糖几乎盖住了她的脸颊，她抱着棒棒糖的时候笑得很开心，打针的时候依然很怕，却咬着牙没有哭。

这次，艾常欢忍不住哭了，因为她已经感觉到爷爷离自己越来越远，想起从前的事，她觉得很后悔很懊丧，嘴里稀里糊涂的喊着：“爷爷，我想你，我好想你……”

如果可以，她一定要留在爷爷身边，多陪陪他，她一定全力完成他的所有愿望，他让她结婚她就结婚，他想抱重孙，她就生个孩子给他玩，再也不忤逆他，再也不惹他生气。

她又想到了纪星繁，以前可以忽略的事业渐渐回想起来，她想起来她是知道纪星繁有男朋友的，那个时候她总是三更半夜的和人煲电话粥，接到那个人电话的时候假装很生气，其实心里很甜蜜。

那个时候她就谈恋爱了吧，可是自己粗线条，竟然丝毫没有反应过来。

原来她并不是一个好闺蜜，对朋友的关心并不够，却总是去麻烦她，她也要对纪星繁说一句对不起，然后送上自己的祝福，不管你爱的那个人是谁，只要你喜欢，都希望你开心。

“秦湛……”她哭着喊出了秦湛的名字，不管怎么，失望过也好，绝望过也罢，这个男人都是她爱的第一个男人，全心全意真心的付出过，即使失望，也不想去恨。

她想起了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还有他骗她时的样子，还有那天在教学楼顶，他吻过来的样子。

“你骗我……”他说他会来，可她找了他那么多次他都没有来。

她等了他那么久，他却一次又一次的失约。

“秦湛……”她哭着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也许是她的错觉，她竟然感觉到抱着她的那个人紧紧的捏了一下她的肩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她混乱的思绪也稍微清晰了一点点。

看着门口折射进来的阳光，她仿佛看见陆战柯正抬步朝自己走来，脸上的表情依旧沉默霸道。

她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陆战柯虽然十分高冷的看着她，可是嘴角分明是带着笑意的，她想起了她来这儿的第一天，陆战柯就亲了她，吻里带着沉淀许久的缱绻。

原来，爱情的萌芽早就悄悄盛开，可惜的是，她竟然迟钝了这么多年。

她想起了在河边，陆战柯靠在她在纸条上写下：艾常欢别走。

她想起了陆战柯背着她跑了八公里，她想起了陆战柯一次又一次无奈而宠溺的笑容，原来最傻的那个人一直是她。

听说人就要死的时候，会想到之前最最幸福的时刻，可是她回想起的，都是无尽的遗憾和抱歉。

真的是很遗憾呢，还没牵着陆战柯的手一起迎接过朝阳，一起欣赏日落星空，还有很多很多事都没有做。

艾常欢靠在这个陌生男人的肩膀上，眼睛缓缓闭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滴落在掌心上……

一切都来不及了，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来生。

记住地址：新文院小说 xwy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