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范大脑袋一路悉心奉承,这帮人哪里能这么快赶到?
短短两三日路程,已经花出去上万两纹银,一路都安排天地商号的分号,采购最上等的食材,又是贿赂一帮大太监底下的小太监,一帮随行锦衣卫,才有这种速度。
以吴襄为首的一帮辽西辽东世家大户,还有辽西的当地官员,在得到祖大寿的命令之后,前往迎接涂文辅。
到了抚宁卫之后,才知道涂文辅还没有到。
吴襄让吴三辅、吴雪霞陪着吴三桂在抚宁卫休息之后,又带着众人往从抚宁卫到永平府的大官道上去迎接。
“爹,不会那韦宝扯虎皮拉大旗,根本不认识什么涂公公吧?”吴三凤疑惑的问道。
不少随行的大户主事和官员,也都有这种疑惑。
吴襄道:“那不是更好?如果韦宝说谎,骗了我们,就等着抽筋扒皮。”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不管真假,也就是多走动点路的事情,若真的是涂公公亲自到了,而他们招待怠慢了的话,就麻烦了。
“爹,咱们那大批金银,怎么能就这么留在韦家?您和舅父弄来这么多兵马,当时就该抢回去!”吴三凤轻声抱怨。
“你糊涂!你没有看见韦宝手下那么多人?真的打起来,肯定要死很多人。”吴襄轻声回答道:“再说韦宝若真的是请动了涂文辅来相助,肯定要先把涂文辅摆平了再说!否则死那么多,这是多大的事情,到时候再想摆平,可就不是几十万两纹银的事情了。现在这事牵扯到了官面上,就得用官面上的法子解决。”
吴三凤点头:“爹爹教训的是。可是现在金银都在韦宝那里,咱们知道使银子,韦宝不知道啊?他不最擅长这种事吗?”
吴三桂凝重的皱了皱眉头,深深叹口气:“悔不该拿这么多金子出来的!谁知道这韦宝通了天了?这回,能保住一半的金银,从韦宝那里取回,都算是万幸,其他的,只怕是要便宜这些来剥皮抽筋的太监了。反正不管怎么样,必须扳倒韦宝!”
“爹说的是!”吴三凤愤愤然道:“这就是咱们家的克星,从听过这个韦宝之后,从来没有一件好事!”
吴三凤的话,引得吴襄又重重叹口气。
到了半下午,涂文辅的车队才与吴襄等人碰上。
“果然不假。”吴襄一看有二三百衣光鲜亮的锦衣卫护卫的车队,便知道是涂文辅的车队。因为不光有锦衣卫,还有带刀的太监!
这声势,不是涂文辅这种大太监,还能有谁?若仅仅是监军级别的大太监,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排场了。
“爹,还真的是啊!这么大的场面,够威风的,不过,他们真的是为韦宝而来的?这韦宝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吴三凤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别啰嗦了,不管是为谁来的!大家都跪下,跪两旁。”吴襄没工夫跟吴三凤啰嗦,对身边一帮大户和官员们道。
众人闻言,急忙各自按照身份,找位置跪下,也顾不得路旁刚刚下过雨,泥土泥泞。
按照礼制,不管是士绅大户,还是官员,都犯不着跪太监,但大明的太监太牛了,尤其是这个时段,魏忠贤权倾天下,太监的地位就更高。
就拿辽西辽东来说,可以跟首辅对着干,可以跟辽东经略,蓟辽督师对着干,但绝不能与监军们对着干!随便上皇帝那里说两句,圣旨发下来,你是打算活?还是打算死?
虽然辽西辽东都是军阀属性的大户,但没有哪个会放着好日子不过,喜欢与朝廷对着干的,他们只要钱,与民国的军阀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并不想造反,不想裂土封王。
只想捞油水,混世魔王过日子,没有哪个会想着将地方治理整顿好,这里是我们的地方。
涂文辅坐着大轿,其他大太监坐的是小轿,队伍停下。
跟着轿子走路的范大脑袋一脸大汗,看见跪着的顶头之人,认出来是吴襄,当时便松口气,暗忖应该是没有耽误,之前让人报信,公子肯定收到了。
因为范大脑袋觉得吴襄的样子不像是刚刚经历过啥大拼杀之后的样子。
最关键是看见吴襄这帮人都跪下来了,便知道这回搬来的救兵一定有效。
不过,还是有点惴惴不安。
锦衣卫这趟派出的二百多人当中,仍然由千户骆养性带队,韦宝的结拜大哥,百户李成楝也来了。
这都体现了田尔耕会做人,听闻是为了韦宝去辽西,而且涂文辅涂公公都出动了,自然将与韦宝有交情的人,都带来了。
骆思恭虽然受到了魏忠贤派系的全面排挤,已经在府中闭门不出,不管事了,但骆养性因为很会做人,虽然谈不上成为田尔耕的亲信,差事还是保证的很好,没有被锦衣卫扫地出门。
“哟,这不是吴大人吗?”骆养性在高头大马上,俯身下探,看着吴襄。
吴襄抱拳跪地往上看:“哟,是骆大人啊。敢问轿子中的是涂公公吗?吴襄和永平府阖府官员,乡绅叩首了。”
“呵呵,你的消息倒是怪灵通的。”骆养性微微一笑。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吴襄的话,但等于默认了。
吴襄暗道一声好险,幸好祖大寿没有让人在韦家庄大开杀戒,否则麻烦了。
这时候涂文辅在轿子中问道:“何事停下了?”
公鸭般的嗓子,听着教人很不舒服,却似乎带着无上的震慑作用,光听声音,便教人不敢喘大气。
“回涂公公的话,是辽西地面的大户和官员来迎。”骆养性汇报道。
涂文辅撩起轿帘看了看,随即将轿帘放下。他掌权以来,还是头一回亲自上辽西来,虽然他的名字,和辽西辽东的主要大户,将领的名字,大家互相在纸上见多了,但面子上,还是头回碰在一起。
涂文辅摆足了架势。
“山海卫卫指挥使司同知吴襄和永平府官员们恭迎涂公公及诸位公公。”吴襄暗恨骆养性不报自己的名字,急忙重申一遍。
吴襄身后众人急忙鹦鹉学舌般的一起道:“恭迎涂公公及诸位公公。”
涂文辅对于众人的态度挺满意,细声细气道:“行了,都起来吧,何必行此大礼。咱家当不起。”
“谢涂公公。”诸人这趟不用带头了,一起整齐的回答。
“吴襄吴大人,你是这辽西地面的大拿了,大名鼎鼎啊。”涂文辅阴阳怪气道。
吴襄吓一跳,不知道涂文辅要说什么,急忙道:“涂公公言重了,在下就是一微末小吏。”
“正好有个事要问你,听说你们辽西近来不肃静?”涂文辅接着道。
吴襄一听就知道对方真的是为了韦宝而来的,否则辽西什么时候不肃静了?打仗也都是关外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回话。
吴襄倒不是怕这些京城官场的大人物,主要是不想惹麻烦,来什么神都供着便是了,万不敢得罪,更何况涂文辅这么大的人物。
“咱家听说一个叫韦宝的人,是你们辽西的吧?”涂文辅的声音又飘出来。
吴襄咽了口口水,听涂文辅直接提韦宝的名字,便坐实了自己的想法,急忙道:“有听说过,是犬子的同窗,韦公子很太平。”
吴襄随行众人也讶异的很,大家都没有想到,涂文辅居然真的是为韦宝而来的。
涂文辅和李成楝、范大脑袋等关心韦宝安危的人,听吴襄这么一说,都宽心了,知道来的及时,韦宝没事。
“是令郎的同窗啊?那真凑巧。我随便问问罢了,出京之前,有朋友相托。”涂文辅主动道。
出京一趟,主要是为帮王体乾办事,保住韦宝的命,其次的,反而是主要的,就是为了捞钱。
太监们的人生,也就钱和权这两个主旋律了,权也还是为了钱,其实就一个主旋律。
不像当官的,钱、权、女人,倒是权排在第一!尤其是有野心的人,将名看的更重。
以魏忠贤、王体乾、涂文辅这等大太监的立场看地方事务,巴不得各地势力均衡,要仰仗外力平衡,才能更加方便掌控。
知道韦宝没事之后,涂文辅并不想表现的和韦宝多熟稔,倒是对于吴家祖家和韦宝闹矛盾的事情很感兴趣,要两边渔利,这才是一个大太监办事的正常心态。
吴襄是什么头脑?什么见识?听话听音,一听就明白了涂文辅要散播给自己的是什么信息,不由一喜,却并不再说韦宝的话题,“涂公公远来劳顿,天色不早,敢请涂公公和诸位公公到抚宁卫暂歇,明日是到条件更好的永平府还是山海关,再侯公公的话。”
吴襄暗忖,只要不是直奔韦家庄去的,便好办,等我先把你们这些瘟神打点好,安然送走,再与祖大寿商议如何收拾韦宝不迟。
“也好,正好想看看你们辽西对金州之战的兵备。”涂文辅道。
“多谢涂公公。”吴襄大喜,并不担心啥检查兵备的事情,金州是毛文龙的东江军的地盘,他们辽西辽东说是跟毛文龙同为朝廷效力,其实都打的是自家算盘。否则金州正打的热闹,祖大寿又怎么会有空跑到辽西来?
吴襄然后对身后众人道:“赶紧悉心安排诸位公公歇宿抚宁卫的差事,一定要办的漂漂亮亮。”
诸人躬身答应。
本来他们就是一个集团,现在因为有大批银子输给韦宝,更是紧密的‘团结’在一起,不把韦宝弄死,不把银子‘掏’回来,不算完事!
此时躺在大木屋中痛苦恢复当中的韦宝,当然知道大批的金银,并不是到了他手上,就真的是他的了!
但韦宝无能为力。
吴襄和一帮辽西辽东的官绅却鼓起了斗志,觉得翻盘的希望重新出现。
既然韦宝能花银子,他们这么多人合在一起,银子不比韦宝多的多?声势不比韦宝大的多?
再说朝廷还有很多需要用到他们的地方。
涂文辅一行大太监的车驾继续上路。
吴襄讨好的对骆养性道:“上回匆匆一别,没有尽兴,这趟骆大人再来我们辽西,一定要好好玩几天。”
骆养性微微一笑:“我们就是个跑腿的角,有什么玩不玩的?”
“哎,老骆大人为朝廷尽心尽力这么多年,谁不敬仰?骆大人你也精明强干,哪里是跑腿的角?”吴襄笑道:“我们平时想找机会亲近都难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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