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东篱驿站
“爷,有飞鸽传书。”楼一跪在地上,低声道。
“谁?”楼霄放下手中的杯盏,魅惑的脸容看不出情绪。
楼一拱手,将纸条奉上:“是无心的。”
楼一的话一落地,便明显感觉到楼霄身形一顿,随即他微微蹙起眉梢,一言不发的便伸手将破布条拿来,缓缓打开后,他脸色微微一暗。
只见破布写着的,是无心的求救。
然而,那求救的破布条十分潦草,鲜血为墨,一看就是在慌乱之下写出来的。
楼一见楼霄不说话,便低声问道:“爷,无心可是有何密报?”
无心被司言的人拿下,想来如今是在地牢之中的,若是无心出了事,大抵也不会如此轻易的便将消息带出来……除却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楼一着实很难想象,无心究竟为了何事。
“求救。”楼霄凝眸,他缓缓将手中的破布揉成一团,显然有些不愉。
褐色的瞳眸有些忽明忽暗,看的楼一一时间不知所云。无心此人,素来心高气傲,不屑向他人求救,怎的今日竟是向爷求救了?
就在楼一不解之际,忽然,楼二敲门入内。
楼霄抬眼,淡淡问道:“何事?”
“爷,”楼二禀报道:“黄领事和陈领事求见。”
“黄领事和陈领事?”楼一闻言,不禁诧异起来:“黄领事不是回东篱了吗?怎么还在锦都?”
黄尧和陈顺是无心所统领的暗卫营的领事,素日里都是代替无心料理暗卫营的事情,倒是一直忠心耿耿,不曾出现纰漏。
只是,楼一有些不解,黄尧前两日方表示要回锦都部署暗卫力量,怎么今日竟是还在锦都?而且要见爷?
就在楼一思索之际,楼霄已然沉下声音,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是,爷。”楼二闻言,便退了下去。
不多时,黄尧和陈顺很快入内。
楼霄示意这二人坐下后,黄尧才正色道:“王爷,听说无心大人被捉拿了?”
黄尧前两日原本打算离去,但临时陈顺又让他处理了件暗卫营的事情,陈顺是方才接手暗卫营的年轻领事,故而有些事情还是不大熟悉。
于是,黄尧便耽搁了一日多,昨日晚宴前,他便收拾了行囊,离开锦都城内。
不想,今日一大早,陈顺带着一群人赶上了他,说是无心昨夜出席晚宴的时候,出了事情,一听到这个消息,黄尧便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昨日的事情,想必陈顺已然告诉你了吧?”楼霄眸光一冷,在听到黄尧将无心称作‘大人’的时候,神色有一瞬间的阴霾浮现,不过他掩饰的极好,只眸底幽深,让人看不出所以然。
无心可素来没有被封什么官位,但暗卫营的人,却有一大部分都对她恭敬不已,甚至于,这平白的‘大人’二字,便落到了无心的头上,比起对楼霄,显然那些人与无心更为像是主仆。
不过,楼霄十分明白的是,黄尧不仅知道了昨日的事情,而且……还极有可能是收到了与他几乎一致的飞鸽传书!
否则的话,陈顺和黄尧并不可能就这般急切的来找他。
听到楼霄的话,黄尧和陈顺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心下微沉,黄尧便道:“王爷,属下知道这件事是无心大人的不是,王爷当时无可奈何,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说到这里,黄尧话锋一转,便道:“无心大人今晨飞鸽传书一封,不知王爷可是收到?”
这话,显然就是在试探楼霄的意思了,虽不点名要救无心,可话里话外,都是一股子必救不可的意味。
陈顺便是因为收到了无心的飞鸽传书,才急急赶上黄尧,毕竟那鸽子是无心的专属信鸽,字迹亦是无心的,就连那块玉珏,也一样是无心身份象征的物什。
这也就是说,无心的求救消息,确实属实。
黄尧的话说完,陈顺便也跟着道:“无心大人素来对王爷忠心耿耿,我等亦是随着对王爷效忠,想来大人不会置之不理。”
“大胆!”楼一上前一步,手中佩剑出鞘,厉声道:“王爷面前,也容尔等放肆!”
黄尧的话倒也就算了,可这陈顺的话,明摆着便是在说要挟楼霄,仿佛在说,若是楼霄不搭救无心,那么他们一群暗卫,便不再效忠楼霄。
“楼一,”楼霄淡淡挑眉,挥手道:“退下!”
“爷……”楼一看了眼楼霄,见楼霄神色不变,于是拱了拱手,便抽回了手中的长剑。
见楼霄这等反应,黄尧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随即,只见楼霄容色魅惑,语气不辨道:“本王倒是没有收到什么飞鸽传书,不过既然黄领事收到了,便是说明确有这么一回事。至于陈领事的顾虑……本王以为,无心为本王鞍前马后多年,自是要救的。”
楼霄的话一出,陈顺脸色便缓和了几分,黄尧亦是点了点头,似乎松了一口气。
不待他们回答,楼霄便不紧不慢的继续道:“只是,本王只问一句,黄领事和陈领事可是有考虑过如何营救?营救完,又该如何?”
“王爷,”陈顺一听,便志在必得的笑道:“无心大人虽说被关押进了,但到底长宁王府比不得皇宫,只要我等有心,自是可以用调虎离山之际,将大人营救出来。届时,我们只需要装作丝毫不知情,便可以悄然将大人送回东篱,等到苏子衿和司言意识到,想来已是无可奈何了。”
所谓的调虎离山,在场之人皆是明白,大概不外乎让楼霄上门拜访,以此吸引司言的注意力。只要楼霄愿意,想来此事是事半功倍的。
陈顺兀自洋洋得意,却不知,楼霄眼底有幽深一闪而过,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黄尧,见黄尧也是赞同的模样,眼底的冷意渐浓起来。
这些人还真是只认无心,不认他这个摄政王啊!
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所以他才没有太过考虑清理暗卫的事情,可如今这件事出来,端看黄尧和陈顺两个领事的态度便可知,他们竟是丝毫没有将他当作是主子!
眉眼微微舒展开来,只见楼霄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本王会安排妥当,晚不过今夜,本王会让楼一下令,届时两位领事只需领着愿意营救之人……毕竟此事事关重大,司言的属下亦是个个厉害的很,极有可能危及性命。”
楼霄的话一落地,黄尧和陈顺便满是赞同的颔首,随即黄尧感激的拱了拱手,道:“王爷大恩,黄尧和陈顺代替无心大人率先谢过!”
无心曾经救了他们、培育他们、器重他们,黄尧和陈顺自然便对无心奉若神明。至于楼霄,大抵是因为无心爱慕楼霄,这些人才甘愿为楼霄办事……到底也算是无可奈何之举。
“多谢王爷。”陈顺亦是上前一步,显得尤为恭敬。
楼霄淡淡一笑,紫金色的华服一动,便挥手道:“无心也算是本王的得力助手,此事二位领事不必言谢。”
说着,楼霄又道:“二位大人若是无事,便回去召集愿意追随之人,本王晚些时候自是会下达命令。”
“是,王爷。”黄尧和陈顺对视一眼,随即两人拱了拱手,很快便退下了。
直到脚步声逐渐散去,楼一才不解问道:“爷,这两人分明是吃里扒外,爷为何还要对他们这般客气?”
分明爷才是他们的主子,才是这些年收留他们的人,可这些人。竟是为了一个无心,便贸然上前要威逼于爷,着实有些分不清轻重。
若是爷当真有办法营救无心,又怎么会从昨日到现下都无所作为?
楼霄闻言,忽然冷笑一声,神色暗沉:“青丝的手段,着实是一如既往的狠辣!”
若是到了现下他还看不清,那么无疑是极为愚蠢的了。
想来楼霄手中的这封飞鸽传书……包括黄尧他们手中的那封,皆不是出自无心之手,可即便知道不是,楼霄却是无可奈何。
若是他去提醒黄尧,那么他们定是要以为是他胆小怯懦,打算置之不理,这样一来,反倒是给了他们叛变的可能。
然而,他若是当真顺了黄尧他们的意,配合着将无心救出,那么,司言那头,一定设了天罗地网,届时救人不成,反倒是会被认定图谋不轨!
大景朝不是东篱,这里不是他的地盘,只要司言捉拿了人证,他定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而昭帝……他素来对楼霄防备严重,若是当真有这么一个正当合理的缘由,想来昭帝不会轻易放过他!
“爷的意思……?”楼霄有些不明所以。
虽然他知道,黄尧和陈顺的计谋,无疑是在自找死路,毕竟司言的实力,可不是他们以为的那般弱,再者说,要爷亲自引诱,难道不是置爷于危险的境地?
这些人,当真是不把爷看作主子!
“这条不归路,本王势必得走下去!”楼霄眯起眼睛,没有回答楼一的话。
苏子衿盘算这件事,无疑便是要逼他退无可退,而如今,他将她的计谋看在眼底,竟是依旧无计可施,只能按照她要的结果,一路走到底!
“今夜黄尧和陈顺所带之人……包括他们两个在内,”好半晌,楼霄才淡淡出声,语气有一丝森冷之意:“一个活口都不留,斩草除根!”
楼一闻言,不禁有些震惊,转而,他瞬间便明白了楼霄的意思。
难怪方才他指明了要让黄尧和陈顺带上的人手一定要是‘愿意随同’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的将所有无心的一派,全数歼灭。
爷的意思,明显了是要舍弃无心了!
……
……
夜色袭来,温度骤然下降。
锦都的二月,依旧有些无可言状的寒凉,入骨异常。
苏子衿站在冷月之下,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神色淡淡。
青茗走了进来,一见到苏子衿,便禀报道:“主子,世子那边已然准备妥当了。”
苏子衿闻言,微微颔首,随即她缓缓攒出一个笑来,从容道:“楼宁玉那边,可是动作了?”
“一切按计划进行。”青茗点头,脸上浮现一抹敬佩之意。
苏子衿闻言,一时间没有说话,片刻,她才微微扬唇,轻声笑道:“陶行天那儿,可是当真病了?”
陶行天自昨日宴会开始……或者说,自陶岳亡故开始,已然是在丞相府歇了好久。
陶岳出事的第二天,陶行天便奏请辞官养老,但昭帝怎么可能真的让他辞官?毕竟陶行天手中的权利依旧,辞官一说,不过是在逼昭帝调查此事、并处置司天凌罢了。
于是乎,昭帝便派了人调查此事,并劝服陶行天在家歇息。
只是,一连一两个月下来,大理寺那儿却是怎么也调查不出究竟是何人所为,而陶行天,也就一直呆在丞相府中‘养病’,一直到昨夜的宴会,也丝毫没有出席的意思。
陶行天此人,并不是会轻易妥协的,想来他是知道此时与司言和苏子衿分不开关系,再加上陶家与长宁王府素来积怨颇深,所以陶行天如此沉寂,定是有更大的招儿在后头。
司言如今也算是和苏子衿开诚布公了,两人心中各自的情意,自是毋庸多说,从前苏子衿心中大抵只想着报仇一事,现下却是多了对司言的担忧。诚然司言是个有手段有能力的,但苏子衿却还是忍不住担忧一二。
这大抵,便是担心则乱的意思了。
“回主子,”青茗蹙眉,继续道:“陶行天那只老狐狸倒是极为安分,不过前两日陶子健似乎发了很大的火,说是陶岳的尸体不翼而飞!”
陶岳的尸体不翼而飞?苏子衿微微挑眉,唇瓣有笑意浮现:“看来惠妃和司天凌是当真恨极了陶岳。”
陶岳的尸体,也唯独惠妃母子会拿着去做一些文章,至于其他人,想来不会有所觊觎。不过,苏子衿倒是乐见其成,毕竟陶子健和陶行天也是不蠢,一定便知道此事非惠妃母子的手笔莫属,这样一来,这两派互相斗法,倒是容易闹得两败俱伤,再无精力寻思找司言麻烦了……
彼时,城北路口有黑压压的一群人执利剑朝着长宁王府的方向进发。
以黄尧和陈顺为首,一个个皆是面容严肃。
这时,楼一从另一侧出现,只见他领着百余人,与黄尧等人汇合到一处。
“这里可都是自发请愿之人?”楼一巡视了下四周,淡淡问道。
“不错。”陈顺上前一步,回道:“这里悉数都是。”
“今夜营救之事,务必小心为上,”楼一点了点头,随即看向黄尧,低声道:“爷已然将司言约出来,这一次,我们必须隐藏身份,否则只会害了爷!”
说着,楼一看了眼身后的楼二,示意其将蒙面的黑布呈上。
黄尧和陈顺对视一眼,倒是没有丝毫起疑,只点了点头,于是从楼二手中拿过黑布。同时,楼一亦是招呼着其他的暗卫,纷纷取了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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