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我突然回想起我原先做的那个梦。
梦中那个身份高贵却命途坎坷的女人,似是走投无路般,低声下气地求我帮帮他,帮帮那个曾经令她痛彻心扉,却甘之如饴去舍命守护的人。
那份感情弥足珍贵,不是我能觊觎和触碰的。
我微微凝神,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七岁孩童,已经初具帝王临危不惧的气势,在他的眼里,我已经看到了野心勃勃的斗志。
但你可知,就因为这可笑的斗志,最后会害死多少人……
历史终归是历史,岂是我一人就能左右的,有些事情我看得穿,言得尽,思得明,却根本无法改变什么。有心无力的处境,我是有苦难诉。
不!我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犯不着这么的畏首畏尾!就算知道了历史的结局又如何?历史也可以为我所用!再难又如何?我又不属于这里,我怕什么!
既然老天让我回到这里,顶替着隆裕的身份,我便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打算。隆裕胆小怯懦,昏庸无为了大半生,最后落得个人死国破的局面,背得个卖国求荣的罪名。我同情她,也体谅她的难处,但我不是她,亦不会去重复她的活法。
我是俞泷溪,不是隆裕,更不是慈禧。事已至此,我只能为我自己而活。
“如果我说,这两个,我都不愿意做呢?”
我伸出手来,稳稳地搭在了少年的肩膀上,“湉儿,我只当你姐姐,一生一世辅佐你,可好?”
载湉的眼眶湿了,这孩子还是第一次在我面前,展现出属于一个真正七岁孩童的脆弱。他突然扑进我怀里,闷声道,“但愿姐姐,记得今天说过的话。”
我伸出双臂,轻轻抱住此刻竟脆弱得如此不堪一击的人,“湉儿,你也要记得,叶赫那拉静芬,永远是你的姐姐。”
她不会害你。哪怕全世界都辜负了你,她都不会害你。
只求你不要辜负她。
载湉埋首在我怀里道,“姐姐不知道,如今的朝堂,是亲爸爸的朝堂,后宫之事,我亦插不上话……如今的我是寸步难行,以后,以后只怕是会更加艰难……”
唉……
我摸了摸载湉的头,叹了口气,我又怎会不知。
“求姐姐,帮我拉拢一个人,后宫之中,我唯有依仗姐姐了。”
“是谁?”此时的后宫之中,竟还有人会被载湉如此器重?
“我的堂姐,也是亲爸爸的养女,荣寿公主。”
是她!
我恍然大悟,竟是把她给忘了。
这位荣寿公主可不简单,她是恭亲王奕訢的长女,也是载入《清史稿》的最后一位公主。当年慈禧慈安两宫太后垂帘听政,恭亲王奕訢也就成了总揽外朝内廷大权的重臣,慈禧太后对其恩宠有加,特收其女为养女,授荣寿公主封号,七岁起便开始进宫生活。
不过,清朝公主的命运多是不幸,荣寿公主十六岁就下嫁给了固伦额驸景寿之子志端,然婚后不久,志瑞突然抱病,没撑几年便死了。算年份,大概也就是近两年的事。只是公主年纪轻轻便成了寡妇,终日于公主府郁郁寡欢,慈禧见她可怜,便与隆裕一起接进宫里长住。
虽说是与我一同进宫,但是这位公主
深居简出,为人低调,就连慈禧都要三番五次地请她才会过去见上一面。要不是此时载湉跟我提她,我也难怪会把她给忘了。
“……这位荣寿公主,我知道是知道,只不过,我与她见面也不过寥寥几次而已。再者,我看她避免与外人接触的样子,也不像是能蹚进这浑水里的人……”我犹豫道。
“既入了这深宫,便已不能独善其身。”载湉从我怀里仰起头来,“你别小瞧了我堂姐,她可是这后宫中唯一一个,能让,能让亲爸爸忌惮的人。”
此话不假。单凭公主可以几次三番拒绝太后召见,而慈禧虽然口头上训斥两句,却也没怎么真的动怒这一点,就足以看出公主在慈禧心目中的地位了。
反正搁我可没有那个胆子。
“好。”我满口答应下来,“既然湉儿信我,那我就去试一试。”
我不信慈禧,她不是武则天,没有能够主宰一个国家命运的非凡手段,有的只是浸淫后宫多年培育出来的妇人心机。现如今唯一能给大清的未来博得一丝转机的,也只有眼前这个人了。我得帮他。
见我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载湉伸出右手立于耳边,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我许下了一个承诺,“姐姐,如果将来一旦事成,我愿意,愿意用我的一生来守护你。”
我心里非常清楚这份承诺的重量。满人极重视承诺,既已许诺,便是一生。
光绪四年春,我与当时年仅七岁的光绪帝于北京城内一家酒馆里,秘密筹划了一场与以慈禧为首的整个**政权之间的对决。这是一次博弈,亦是一场豪赌。赌输了,满盘皆输;可一旦赌赢了,换来的必定是光绪与整个大清王朝的灿烂辉煌。
只是早饭吃得早,午饭又只吃了一口馒头,此时我的肚子竟不合时宜地叫唤起来。我赶紧坐下来,伸出筷子打算继续吃,谁成想刚夹了一块肉送进嘴里,发现竟然都冷了。
啧,今儿可真是一波三折,单这顿午饭,前前后后少说吃了得有一个时辰。
“湉儿,你似乎,不愿意我成为你的皇后?”我心里发苦,只得将冷掉的菜继续往嘴里送。
“菜凉了就别吃了。”载湉伸出手探了探,发现茶壶都冷了,“要不,我让小二端下去,给你热热?”
提到小二,我突然发现,此时的酒馆里竟然鸦雀无声,静得不像话,“哎?这酒馆里的人都去哪了?沈浪呢?”
“刚刚你我出去之前,我让沈浪清场了。”载湉拍了拍手,沈浪突然从窗外翻身而进,吓了我一跳。载湉将手里的茶壶交给他,沈浪接过,复又翻窗而出。
“你我所谈之事,现在还不足为外人道。”
“我知道,亲爸爸早就内定了姐姐。”
“只不过,我的这个位置,和我身边的位置,都太危险。”
说着从窗外突然伸进一只手,递过来一只冒着热气的新茶壶。载湉接过,重新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我,自顾自地继续道,“既已许诺要护姐姐一生,我便不敢拿姐姐冒险。”
见我没接,载湉抬头瞅我,发现我正目不转睛地瞧着窗外,皱了眉问道,“姐姐?”
我瞅着沈浪遁去的背影,发自内心地感叹道,“湉儿啊......你身边,除了沈浪以外,还有没有像他这种既有钱又有武功还有眼力见儿的奴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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