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着个五大三粗的后生。
“阿黄哥怎么这个时候进来?”红裙子问,却冲绿裙子一番挤眉弄眼。
绿裙子也红着脸上前去:“是啊,阿黄哥怎么这个时候进来?”
“十三爷呢?我要见十三爷。”阿黄哥一点都没有和丫鬟们调侃闲谈的兴致。
绿裙子诧异道:“可是有什么急事?今日十三爷被盘问,因又提到了静玄被害的事,难免悲痛,回来后就把自己个儿关在了屋子里,说不许打扰。”
阿黄哥重重喘了几声气,却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红裙子推了绿裙子一把:“还不送上一程?我瞅阿黄哥的神色这样焦灼,指不定有要紧的事,你快问他,待十三爷心绪平息了也好立时替他通报。”
绿裙子果然便追了上去,渠出也追了上去。
却见被叫住的阿黄哥颇有些踌躇,似乎有口难言,最终叹了声气:“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听说十三爷今日被盘问,我有些不放心。”又从怀里取出张帕子来,往绿裙子手里一塞:“你的心意我现在还不能收,过些时日吧,等过些时日……”说完这没头没脑的话转身就走,像身后被鬼在追赶一般,把个发呆的绿裙子丢在了那里。
根据渠出的经验,这位阿黄哥有蹊跷。
她立时就当真撵了上去,就见阿黄哥出了内宅门七弯八拐进了一排倒座房,把桌子上放着的一碗水拿起来喝得一滴不剩,气还没喘匀净,门外又进来个后生,鬼鬼祟祟把门一掩,坐下便问:“见着十三爷没?十三爷说没说有何打算?”
“没见着。”
“那哥哥你就这么回来了?我这些日子在外头打听了一圈儿,情况可不好,连唐县公都被关押起来,衙役们都在传周王和赵副使可是铁了心的要为龚家少爷翻案呢!”
“急什么急!”当哥的低吼一声:“老爷不会眼看着这事不管,只要十三爷没事,咱们就没事。”
“咱们可不是十三爷。”后生几乎急得哭出来:“龚少爷的僮仆是怎么死的,还有衙役
刘力是怎么死的?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清楚?他们可都是被灭了口!我们两个也是知情人,是我们陪着十三爷把静玄的尸首……给龚少爷翻案的可是周王!老爷再怎么能耐也降不住龙子!说不定会把咱们也灭了口……”
“十三爷不会,不会对不住咱们……”
“我的哥哥,十三爷这会儿都自身难保了,还想得起咱们两个下人?我看咱们还是先跑吧,保住性命要紧!我们这会儿子逃命去,老爷也不敢报官追拿逃奴,哥哥可别再犹豫了!”
渠出:很好,这回可算有了大收获!
然而她一转身,却僵怔当场。
春归是次日才见到了渠出,听她报告探听所得的消息。
“就是这样,张洇渡一口咬定静玄是被龚望害死,张家的女眷虽都不喜静玄,但听她们的口风却没一个怀疑静玄是被张洇渡所杀,只有张十二怀疑事有蹊跷,也许是张况岜动的手,不过我认为张太太的话不无道理,要真是张况岜杀人,断不会纵容这事闹得这样大,又张洇渡虽然喃喃自语是他对不住静玄,但应是懊恼引荐了静玄与龚望结识,害得静玄丢了性命,并非他杀害静玄的意思。”
春归蹙着眉头,狐疑不已:“就这些?”
“就这些。”渠出挺了挺胸膛。
“张洇渡的两个长随,一个黄文一个黄武,昨日傍晚偷偷摸摸想逃出城去,被拿个正着,他们已经交待了实情。”
渠出瞪大眼:“什么……实情?”
真是要命,阿黄哥竟然被赵副使逮获了?唉,就知道赵副使多智近妖,果然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娘的这差使越来越没法当了!
“据他们供认,案发前日,清早,他们便随张洇渡往无穷苑,没过多久,又有一行人搬了个大木箱往无穷苑,大木箱里装盛着静玄的尸身,是他们帮手将静玄尸身抬出,张洇渡抚尸痛哭,与静玄尸身共处整日一夜,次日,张洇渡又让他们帮手,把静玄尸身放在无穷苑的亭子里,跟着他们就被打发离开。”
“我昨日可没见着什么黄文、黄武,
想来……他们听闻张洇渡被盘问,担心被灭口,所以才潜逃,这样一来他们便不会惊动主家,我根本不知张洇渡有这两个长随。”
春归接受了渠出的解释:“黄文、黄武被捕的事暂时没有惊动张家,但这两个知情人没了踪影,张家必定会生波澜,你赶紧盯着去,重点是张况岜和张洇渡父子二人。”
渠出连忙飘走,她没看见春归目送着目送着她,眉头越蹙越紧。
兰庭这晚回到龚家,把龚望也带了回来。
险些惊得龚敬宜直接摔倒在儿子面前,多得龚望一把扶稳,而后老父亲就是一个熊抱,放声大哭,哭得龚望吡牙裂嘴:“爹,爹,我的亲爹,轻点勒我,伤口又要流血了!”
“你受伤了?”龚敬宜连忙松手,一双泪眼怎么也看不清儿子伤在了哪里,只连声哭喊:“快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不忙着请大夫,准备香汤,我要沐浴,准备酒肉,别讲究,我现在缺的就是大鱼大肉,什么荤腥来什么。”龚望赶忙提要求。
龚敬宜拉着儿子就往屋子里走,走了十多步才想起他把救命恩人给冷落了,忙又把儿子拉回来:“多谢赵副使还小犬清白。”
兰庭摆摆手,不多打扰父子团聚,今日他把周王殿下独自丢在县衙里案牍劳形,虽说的确因为不少公务需要周王处理——唐李杜和卜观时还关着呢,且看这情形可得长久关押下去,朝廷另派的县官没有这么快赶到临安,一堆的事务总得有个决断人。但则兰庭自己知道他还藏有私心,好容易今日晚餐可以和春归共用,不受闲杂打扰。
人家要父子团聚,他也需要夫妻私话。
春归几乎没发觉今晚少了个蹭饭的人,只问兰庭:“就把龚望开释了?”
“有了黄文、黄武的证供,虽然不能判定杀害静玄的真凶,不过已经能够洗清龚望的嫌疑,既是如此再无必要把无辜者扣押牢狱。”兰庭尝了一箸火腿芡白瓜,很由衷的夸奖:“味鲜解暑。”
春归便会意了,不再急着谈论案情,笑着替兰庭盛一碗鲜鱼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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