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被劫,周王此时也再顾不上隐藏身份继续暗访,他直接杀去了青阳县衙,把那面御赐金牌“啪”地拍在了县令面前,他几乎想要拍在县令脸上!那县令姓卓,已过不惑之岁,他出身寒门,人到中年才考取功名,这是他的第二任官职,原本在听闻周王监政江南四省时就已经颤颤兢兢,尤其又听闻了临安县闹出那等悚人听闻的大案后,更是把到任以来接手的刑案都逐一核察了个遍,生怕会出纰漏,怎料到在他治下竟然会发生这等大案!
卓县令弓着身,久久不敢直腰:“下官实在糊涂啊,莫说下官到任以来,便是追溯青阳一地三十年之久,可都没说过发生匪乱,这、这、这……下官失察,以致殿下遇险,下官罪该万死。”
周王倒也没说是春归被劫,冷着脸道:“现在不是追究罪责的时候,金堂村里共有十好几户农人家中钱粮被劫,更有共七个青壮被山匪掳走,你还不纠集衙役搜巡山匪窝点?钱粮也就罢了,万万不可使百姓性命亡于盗匪之手!”
但周王也知道靠着县衙这点人手怕不顶用,所以又赶回金堂村与兰庭商量,他建议应往池州府,持金令调集州部兵卫。
兰庭仍然留在金堂村,且仍然住在那户农人家中,他需要在此处等待劫匪再次与他联络,告知交付赎金地点。
“调动兵卫风险极大,应当会被齐王、秦王二党弹劾。”
“这个时候还哪里顾得上这许多?”周王道:“池州卫指挥使江骁,为岳丈旧部,我持金令在手应当能够调动他率下军士。”
“殿下稍安勿躁。”兰庭仍然没有赞同这提议。
“迳勿,这伙人可根本不是普通山匪,他们手中竟有箭弩!春归而今被这伙亡命之徒所劫,生死攸关!你竟还真等着他们来通知你去交赎金?”周王情急之下,把春归的闺名都直呼出口。
此时也已经赶回来的渠出不由都觉心中一惊,因为看上去周王的确比赵大爷更加焦灼,凭赵兰庭的敏锐,他应当会察觉到……周王的异状了。
“正因为那伙人不是山匪,所以我才断定他们不至于会加害内子,他们目的应
当是劫杀殿下,那晚他们明明可以得手,为何只劫走了内子?他们既扮做山匪,就一定会让咱们交赴赎金。”
渠出急得满屋子乱飘……赵大爷这回是真料错了啊。
“又因为偏偏是内子被劫,我又断定这伙人的目的根本不是劫杀殿下,或许就是为了让咱们自乱阵脚,殿下只要公然持金牌调兵,就会被诟为图谋不轨!连晋国公,都恐怕会因此被敌党弹劾!”
“那难道我们就真要这样干等着?”
“便是殿下而今调兵,可知该往何处救人?”兰庭闭目,他一直握紧的拳头就没有松开过,从春归被劫直到现在,他其实都一直不曾合眼,他一直在分析一直在判断,但他没有办法解开疑惑,他不知道那伙盗匪为何要劫走春归,如果只是为了逼迫周王调兵,何不干脆将他劫走?
他这个副使被劫,周王更有可能自乱阵脚。
这场突如其来的凶险,着实是让料事如神的赵副使都觉得心慌意乱,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完全不像表面上那般沉着冷静,全凭着一丝饶幸……他只能相信春归至少能够安抚劫匪,暂保一时平安,只要她还安然无恙,他就一定能想到办法救她安返。
兰庭良久才睁眼:“我们必须等证据,倘若能够证实这起劫杀伤及殿下安危,关涉竞储,殿下便能凭金令征调池州锦衣卫部察逮不法!这不同于调兵,自然也不会引发朝堂弹劾。”
他这话音刚落,便见辖理金堂村的保长冲了进来——
原来是昨晚被劫走的一员青壮竟然被释,他是被蒙着眼送到了某处荒郊,那山匪竟然还给他留下了路资,他先是一路问回了青阳县城,才租了一辆驴车赶回金堂村,摸出劫匪塞在他怀里的一封书信,交给了被这起大案震惊亲自来金堂村坐镇的保长。
保长不敢私拆信件,连忙送给周王和兰庭过目。
这封信正是春归亲笔所书,渠出在一旁看着,都能看出信中内容多为那头目授意,大意是他们原本只想劫一笔钱粮及人手,结果刺探得有一帮过路的商贾正好在金堂村投宿,所以才绑走其中一人用以敲诈赎金,更没曾想到竟然绑走的是个女
子,“肉票”生怕性命不保,出言威胁,自称为赵副使家眷,而且还有周王同行!
劫匪当然就不打算只要五千金而已了,不但狮子大开口把赎金翻了几番,还要求让周王殿下亲自去送赎金。
信末,春归仿佛生怕周王见死不救,也担心兰庭会舍她而全大义,苦苦哀求兰庭务必从旁劝说,她敢担保劫匪只是图财,不敢伤及周王毫发,为了打动兰庭,甚至还附了一首小令。
——字笔难尽忧惶。不盼誓约真白首,是盼君未忘。两载齐眉举案,岂忍青鬓即死别,莫只效君王。
渠出在旁看着都甚至有些哭笑不得了,这首小令当然不是出自那头领的口授,没想到顾宜人在那样凶险的情境下,竟然还有心情诗赋传情,她难不成是真在担心周王和赵兰庭会见死不救?
“我去!便由我去交赎金,我看那些山匪敢不敢杀了我!”周王并不在意春归借小令规劝他的左膀右臂别只顾君臣之义,舍弃夫妻之情的事体,立时就要赴险救人。
“殿下若去,匪徒就敢杀人。”兰庭冷冷说道,而后他也起身,脚下竟然一个趔趄,他扶住桌角才能站稳,好半天才等得小腿不再僵麻,过去打开随身携带的笔盒,从里头取出一支铅椠来:“内子借小令给我们传达了关键信息,这还是一回我和她闲谈时,听她说起的机巧。”
经过勾涂,那首小令便只余四字,渠出赶忙一看——不是齐王!
“不是齐王?”周王也看清了小令剩余的四字:“那就定是秦王!”
“也不是秦王。”兰庭丢了铅椠:“内子想传达的消息,并非只将齐王择清,她既用密文告知非齐王,实则就是告诉我们这事虽然关涉竞储,但至少就眼前情势看来,与齐王和秦王都并没有关系,否则凭内子的才智,只消把那首小令稍作改动,完全可以确定告诉我们幕后指使正是秦王,内子只说‘不是’,应当是那幕后人的名讳无法套用密文而又不被劫持内子的匪徒察觉,我以为,幕后指使应是魏国公郑秀。”
渠出目瞪口呆:果然还是赵副使赵大爷和顾宜人能够心有灵犀啊,此事看来还真有转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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