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柔而今在老太太眼中的价值,比李琬琰还要远远不如,无非是为了恶心兰庭和春归而已,但她以为兰庭提出身契之事只是为了拖延,是兰庭料定她不肯舍和柔身契,丧失了把控操纵的把柄,老太太又怎会让兰庭如愿呢?
身契就这样被和柔奉上兰庭跟前。
“奉茶的事留待明早吧,今晚你先歇在厢房。”兰庭收了身契,挥手示意和柔告退,便继续和春归把盏言欢。
这一点都不影响和柔雀跃的心情。
望穿秋水终于还是被她盼到了今日,就知道大奶奶再是如何貌美狡诈,只要没有那等幸运为大爷开枝散叶,迟早都挡不住大爷纳妾,相比李氏,她毕竟是处子之身,且又为朱夫人旧婢,大爷从前对她的厌恨无非是因为顾氏居中挑拨离间,但顾氏再是如何妒悍,成婚三载却不能有孕也是一桩铁罪,大爷还哪里会一再的姑息纵容?
相比李氏,大爷当然更加青睐自己,大爷对她到底还是与众不同。
和柔开心得一晚上就没睡踏实。
次日因为要奉茶,想到顾氏不情不愿只能隐忍的模样,和柔就越发兴奋了,于是先就摆起姨娘的架子来,嘱令前来服侍她梳洗的小丫鬟为她盛妆打扮。
小丫鬟十分为难:和姨娘自己可没带着胭脂水粉,难不成还得问大奶奶讨要?
迟疑了一阵只好向菊羞讨主意。
菊羞今日却格外的好说话,拿了自己的胭脂水粉不说,还捎带了几件首饰玉佩,当真乐意为和柔盛妆打扮。
嘴上还说着软话:“都是奴婢惯常用的物件,却是得大奶奶赏赐,姨娘莫嫌弃。”
和柔心下冷笑,嘴上却也不忘应酬:“有劳姑娘了,姑娘也莫说这些客气话,我与姑娘原本是一般的人,只望着能够服侍得大爷满意,为大奶奶分忧而已。”
“奴婢和姨娘可不一样,待姨娘今日奉了茶,就是奴婢半个主子呢,姨娘千万别这般抬举,自古尊卑有别,贵贱相异,奴婢懂得规矩,所以岂敢僭越本份。”
这有言外之意,奈何和柔已经听不入耳了,不过听不听得入耳这时也无关紧要。
春归今日甚至都不曾出面,她已经先一步去小沈氏屋子里晨省了。
兰庭看着盛妆打扮的和柔,不多搭理,只交待青萍:“把那牙婆叫进来吧。”
牙婆?!
满心雀跃的和柔这才惊愕抬头。
“我给过你无数次机会,奈何你仍然执迷不悟,我对你的容忍也只能到此地步了,不管你寻死觅活也好,便是今日在此血溅三尺……我不会改变主意,要么你就寻死,要么你就接受被发卖的事实。”
“大爷,可是妾身,已经……”
“老太太抬了你作姨娘,但你仍是侍妾,我发卖侍妾不需要任何理由,厌恨二字即可。”
“大爷,妾身对大爷……”
“你对我如何并不重要,我不容你,才将你发卖。”兰庭不再多说,拂袖而去。
和柔到底没有寻死,哭哭啼啼随那牙婆而去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踌躇园。
今日不管是小沈氏,还是春归都没再来这里晨省,因为兰庭已经代替老太太宣扬,老太太好清净,免了诸位晚辈问安,闭门谢客——这是将老太太又再重新幽禁起来。
斥鷃园里倒是青萍不忘打趣菊羞:“明知和柔要被发卖,你竟舍得下你那多首饰?”
“是大奶奶的交待。”菊羞道:“大爷也没有那般绝情,说是把和柔发卖,实则早就交待了牙婆替她寻户可靠的人家,不是别人,正是临安娄氏,和柔若是想通透了,靠着一双手不愁养活不了自个儿,有那些首饰傍身,日后就算更多一重保障,总之大爷和大奶奶算是尽了主仆一场的情义,日后如何,就看和柔自己怎么想了。”
“和柔也真是遇着了善主,若换别的门第……”青萍摇了摇头。
别的不说,就说她的旧主恭顺侯府,对于和柔一类不安本份的婢女可从来不会这样宽容,发卖苦役是怎么也免不了的,也不能说主家苛厉,谁让奴婢毫无自觉呢?一而再再而三的抗逆主家,这样的奴婢谁也容不下。
“说起来还是因为朱夫人,和柔成为现今的模样,和朱夫人不无关系,大爷能怎么办呢,朱夫人再怎么说都是大爷的生母,生母造的孽,也活该大爷收场。”菊羞也叹了一声。
“所幸的是沈夫人虽只是大爷的继母,还不曾那样的凉薄。”
“要不是沈夫人,大奶奶也不会嫁进太师府,大奶奶可记着沈夫人的恩情呢,我们大奶奶就是这样有良心。”菊羞得意洋洋说道。
“只和柔这桩虽然解决了,还有另一位。”青萍很是忧心忡忡:“这一位怕会更让大奶奶为难了。”
“放心吧,大奶奶可不是那样软弱的脾气,李氏从前可曾在大奶奶面前占得便宜?更别说如今,连舅太太和几位舅少爷都容不下她,要说起来,李氏比和柔更加可耻呢,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偏要贪图荣华富贵,大奶奶又没欠她什么,她竟然恩将仇报,闹得众叛亲离,我就看她能落着什么好。”
而虽被幽禁,却仍然听说了和柔已被发卖这消息的老太太自然是满腹怒火,不过她明知李琬琰近日就会依计行事,到底又暂且忍下了心头的怒气,等着看兰庭如何身败名裂。
老太太确然不需久等,就在次日,李琬琰就从江家到了顺天府推官衙门外头。
但她还没进去,就被一个熟人拦住了去路。
汤回,连李琬琰都知道了这位是兰庭的心腹。
“大爷相请李娘,私下一会。”
“私下”二字已经足够让李琬琰心跳如擂了。
也是望穿秋水终于才等到今天。
李琬琰虽然心怀孤注一掷的决心,但因为这一讲划对她存在的风险莫测,说到底心里还是几分迟疑犹豫的,突然听说兰庭竟然请她私下一会,又怎不心生期待?
毕竟是个人都会规避风险,愿意选择捷径,安安全全的就能达偿所愿。
说是私下一会,地方却仍是选择在太师府,外院,兰庭婚前当作居院无异的书房。
谈话地点自然不会是屋舍,就在廊庑底下。
“我
就直话直说了,不管李娘子今日去推官衙门是何意图,赵兰庭绝无可能纳李娘子为妾,李娘子如若一定要听从舍祖母的阴谋……看在内子的情面上,赵某不会让李娘子自寻绝路,总之呢,李娘子今日是不可能再得自由了,赵某会行非常之法,送李娘子去铁岭卫,从此李娘子,在铁岭卫可以衣食无忧,但再也不能离开铁岭卫一步。”
李琬琰:???
她是被威胁了么!!!
兰庭像能读出李琬琰的腹语:“这不是威胁,也不是和李娘子商量,我只是告诉李娘子只有这个结果。”
“你……我已经和马家子和离……”
兰庭这才看了李琬琰一眼,一笑:“赵某与马郎性情甚是相投,视马郎为友,如李娘子如此无情无义的人……赵某深深以为,马郎与你和离也好,总不能赵某为解自己之忧,不顾马郎的美满吧?所以李娘子放心,送你去铁岭卫,并不要把你送回马家。”
“这可是顾春归的奸计?”李琬琰发也尖厉的质问。
“李娘子已经不是李家人,与内子更加毫无瓜葛,不过赵某深知内子,明白她对于李娘子到底还是心怀宽容,不忍见李娘子自寻死路,所以才多此一举罢了……也罢,我就和李娘子坦言,我知道李娘子今日去推官衙门意欲何为,是意图谤陷我与内子,逼得我们妥协,李娘子也太小看赵某了,以为凭你一面之辞,就能让赵某身败名裂?
这件事一旦张扬,大舅母和大表兄绝对不会坐视不顾,只要他们出面澄清事实,试问李娘子会落得什么下场?那时候无论舍祖母,抑或江琛,他们可不会袒护李娘子说出实情,李娘子只能承担千夫所指,自受身败名裂下场。”
这样的剖析让李琬琰胆颤心惊!
仿佛她这才意识到面前的男子,不仅仅是学富五车连中三元,城府手段更是高深莫测。
所以更加不甘,更加不舍。
“妾身可为赵副使驱使,探知江家阴谋。”
兰庭已经厌恶得深深蹙起了眉头:“凭李娘子的头脑,我还真看不上。”
李琬琰:……
“至于人品,就更加毫无可取之处了,是我说得还不够清楚?我是因为内子心怀不忍,才愿意给李娘子一条生路,又或许你更加愿意留在江家?好吧,那我也不妨坦言,江琛很快就要获斩身死,抄没家产满门流放,你真要和他们共走这条绝路?”
李琬琰:!!!
她好像完全不用怀疑赵大爷的警告。
可为什么她就只有再回铁岭卫唯一选择?
“妹夫施恩,容我留在京都……”
“我可不是李娘子的妹夫,再者说让你留在京城,距离太近,我与内子都会觉得不甚愉快,铁岭卫是李娘子熟悉之地,若非家族遇赦,李娘子也只能在铁岭卫消耗余生,李娘子既然已与家族绝裂,那就不应再享家族益处了,回去铁岭卫,不用劳作之苦,也能衣食无忧,李娘子还有什么不满足?”
人心不足蛇吞相,这都是你应得的。
兰庭起身离去:“长路漫漫,也足够李娘子深思熟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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