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历山泉池。
贾诩端着一碗酥,握木勺小口品尝,时不时饮一口来自张掖的葡萄酒。
酥与葡萄酒,都是张绣派人送来的。
不仅贾诩收到了,曹操也收到了,两家之间的婚姻又没破裂。
送给贾诩的有两种酥,一种是老技艺材料制成的;新的酥使用了胡麻油、芝麻、麦芽糖,虽然也有蜂蜜,但麦芽糖放的更多,口感更甜。
这种新酥因糖足够多,所以运到齐国时依旧完整,只有表层酥皮破了几层。
每年张绣都会派人送一些家乡特产,贾诩的旧交段煨也会派人送来一些。
贾诩也有回赠,比如这次,他给段煨回赠的是两车咸鱼干与人参;给张绣的则是一船咸鱼干。
曹操不方便送,都是由贾诩经手。
就在贾诩惬意享受春日午后茶点时,曹彰引着骑从自历山深处而来,狩猎颇丰。
曹彰可不讲究狩猎的季节是否合适,他留侍从在后,独自骑马到泉池附近下马,快步来见伞盖下的贾诩:“军师?”
“殿下。”
贾诩起身来迎,曹彰快步上前搀扶贾诩,拉着贾诩到伞盖下落座,曹彰才将鹿皮手套摘下:“军师,有一桩喜事,军师可能猜到?”
看曹彰喜笑颜开的模样,贾诩微微皱眉:“莫非是大王要得长孙了?”
“非也。”
曹彰放低声音:“今春取来的淮南桃枝已嫁接开花,结出一枚青桃。不愧是大司马所赠的海外异种,五月间就能成熟,但还是比不上寿春,寿春桃冬日开花,四月时就能摘取。”
最初给刘馥的那颗桃核,刘馥种在了合肥,称帝后刘馥去江东,摘了一截枝条。
桃树也转移去了寿春城外的八公山上,这几年摘取枝条嫁接在其他桃树,产果颇丰。
这些桃子口感清甜,只要不摘,就能保持新鲜。
对此异桃,贾诩也只是笑笑,不是很关心。
转而就问:“殿下,可知辽东方面如何了?”
“不甚清楚,这也不是轻易就能做成的。”
曹彰敛容,望着清澈泉池,又看桌上的葡萄酒与茶具,就自己给自己倒茶:“这要看昌霸。”
己方与刘备想要达成讨伐东夷、三韩的默契,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刘备虽然没有水师,但荆州方面已经提供了人员、工匠,以辽东丰富的木材资源,最快三年后就能有一支近海巡查的水师,也能参与辽河水战。
三年的时间,以刘备站稳脚跟后的战争效率,足以吃掉一些东夷,并慑服绝大多数东夷部族。
也就是说三年后,刘备就有了可供动员的东夷仆从,可以由海路运输粮秣,从乐浪郡开启三韩征伐。
这三年的时间,齐军跨海征伐三韩,显然无法建立什么坚固的据点。
挡不住刘备的据点……那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时间拖的越久,齐国水师优势就越小。
除非一战重创、全歼刘备的辽东水师,但这是小概率的事件。
还有台风,运气不好的话,齐国水师也有意外覆亡的风险。
因此越快达成协议,对大家都有好处。
可刘备的条件就是昌霸,让齐国水师运输昌霸所部前往辽东。
昌霸乐意,昌霸的一些部众也乐意……可这件事情发生后,就有可能失控。
徐州人早就被战争杀怕了,一旦开始海运,那么人口外流就无法阻断。
你若阻断,等于与刘备的协议作废。
人力是最宝贵的。
所以需要做通昌霸的工作,让昌霸拒绝刘备的提议,让刘备重新换个条件。
毕竟琅琊海港还有东南朝廷的水师部队,能挣钱的话,这些人也乐意跑辽东航线。
若是与辽东建立稳固的贸易关系,又会影响齐国垄断的海贸收益。
其实不打仗的情况下,辽东海贸的利润对齐国来说十分可观。
以至于驻屯琅琊的朝廷水师已经不满足于当二道贩子,想要进取交州,远航南海。
交州与会稽之间本来就有固定的航道,不乏海外列国商旅。
贾诩听着曹彰讲述现在的困境,也就明白己方在辽东遭遇的劣势。
关中已经开启凿通砥柱的工程,砥柱凿通,关西、关东再无阻碍。
因此砥柱凿通之前,齐国必须在三韩地区建立稳定的前进基地。
这些事情由曹仁负责,贾诩实际上始终不负责什么具体事项,挂着军师的身份,干的是曹操父子顾问的工作。
甚至平日接触也少,曹操父子不来问,贾诩也不会主动上门提意见。
而现在各方都有没相互决战的心思,贾诩的军事价值下降,整个人也清闲起来。
但依旧被束之高阁,生怕被关中方面勾走。
贾诩杀人从来不用刀,几乎岁数越大,体力越是匮乏,那杀伤力就越猛。
曹操又担心这个家伙藏有什么后手,立国后就供养在风景秀丽的历下。
听着曹彰讲述的难点,贾诩也知道曹操顾忌的是什么。
真不是怕昌霸与徐州人流入辽东,而是人口迁徙一旦形成风潮,毫无节操的朝廷水师介入进来,会让他们与刘备建立稳固关系,进而成为齐国不可控的变数。
贾诩略思索,就说:“殿下,不妨劝谏大王,将刘阿升送归辽东。至于昌霸……乘其不备,发劲旅袭破之,再由刘玄德赎买,自可绝徐人出海之患。”
刘备的长子刘阿升,始终是一张王牌。
刘备一方也知道这个儿子还活着,但基本上当他死了。
以刘备现在年纪与辽东的苦寒,还有那个幼子,再把刘阿升送过去,未来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是正常的。
曹彰也清楚刘阿升这些年吃过的苦,哪怕送回辽东,积攒深厚的怨气不是轻易能消散的。
衡量片刻,曹彰就说:“不宜拖延,秋后海面平静,适合大军跨海远征三韩。我这就劝说父王,遣送阿升返回辽东。只是袭破昌霸一事,军师以为何人为好?”
“妙才将军攻势迅疾,文谦将军勇悍刚猛。合这二位将军之利,可破昌霸。”
贾诩沉吟,又补充说:“还需警惕臧霸,可请文则将军督兵驻屯泰山。”
曹彰也觉得这个布置合理,带着好奇,就问:“军师,大司马是何等人物?”
“大司马……”
贾诩端着葡萄酒杯轻轻摇晃,扭头看历山:“据老朽所知,大司马沉毅断识,任心而行,盖有君人之至概焉。”
见他意犹未尽,曹彰静静聆听。
贾诩又说:“得关中后,征四方诸胡,安西垂数州,威加海内,功比武帝。执政治民,料简功能,真伪不得相冒,绝浮华而务实,行师动众,论决大事,谋臣将相,皆服大略。”
“虽功盖群下,然容受直言,不闻关中有因言治罪者。听受吏民士庶上书,一月之中至五千余封,虽文辞鄙陋,犹览省究竟,意无厌倦。以老朽观之,可谓圣明仁厚武德勤政之君。”
一口气说完,贾诩正色看曹彰:“殿下,世之群雄,无人能及。”
曹彰听明白了,以后与关中方面发生战争,自己想办法,别来烦贾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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