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瞪着她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做个皇帝,想要别人死怎么这么难?书上不都说,皇帝一跺脚,就要流血漂杵,伏尸千里吗?我不管,如果你们没办法,我就让侍卫甲乙丙丁去廷尉狱去把谢迁做掉!”
她小手往下一斩,黑话倒是挺熟练的。
丞相抿了抿嘴巴,最后实在是想笑了:小陛下做个恶少挺好的,不论强抢民女、仗势欺人、使用打手,还是落井下石、贿赂监狱,好像都可以打到满分。
小皇帝一看她这幅模样,火气蹭蹭蹭往上冒,忽地抢上前两步,捞着丞相的大腿,肩膀往上一顶,就把安晴云整个扑倒在地。安晴云也不反抗,躺在地上笑眯眯地摸着刘行雨的头,小皇帝大为光火,爬上来顺着手臂一路咬上来,又气得捶了她好几下,不过每一下都被她挡了下来。
这完全触怒了刘行雨,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揍丞相一顿消消气,毫无高手风范地和安晴云扭打在一起。安晴云未用全力,抓着小皇帝两只小手,腰胯轻轻一送,小皇帝向上飞起,被顶了个跟头,紧接着被丞相压在身下,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没法再度翻身。
安晴云好整以暇地压制着刘行雨,而刘行雨的怒气都写在脸上,手上好不容易撑起来一点,腿又被压住了,腿好不容易抽出来一点,手腕又被死死按住。后来也学着安晴云顶胯,可惜身上仿佛压着什么重逾千斤的东西,小皇帝直纳闷:这丞相瞧着也没有多重,怎么跟泰山一样!
她挣扎了一番挣扎不动,自己反而累得都出了汗,气喘如牛也失去了反抗能力,气消了不少,然而想起丞相大骗子,又忍不住咬了一口,恨恨道:“大骗子丞相!这笔账迟早要跟你算!”
安晴云吃痛,勉强笑道:“陛下饶了臣吧,我想明日宋大人定然还有杀手锏。”
丞相哄孩子果然有一手,小皇帝的气消了之后,也能和和气气跟手下人讲话了,除了气得吃不下饭,一切都和平常一样,晚上到了时间就开始打呵欠,然后非要拉着安晴云早早去睡觉,因为“不能因为起晚了而错过明天的好戏”。
躺在床上,又睡不着,一个劲儿和安晴云说“丞相丞相要是宋爱卿想不到办法怎么办”“丞相丞相刑部会不会好好办事,朕要怎么敲打敲打他们?”“丞相丞相,不如朕叫你去查案子吧”。
安晴云苦笑着说:“臣出谋划策虽然是一把好手,可查案实在是不会,这事情还是刑部各位大人专业。陛下,天就算要塌,也是明天才会塌下来,现在睡吧。”
小皇帝急急地说:“朕睡不着!”
安晴云温声道:“陛下先闭上眼睛酝酿酝酿。”
小皇帝翻了身,窝进她怀里,过了一会儿搭上一只手,过了一会儿搭上一条腿,过了一会儿气呼呼地揉了揉她的肚子,过了一会儿把她胸脯堆起来埋在里面。
埋着埋着,就不见她再说话了,甚至打起了小呼噜。安晴云反倒睡不着了,借着暗暗的光,端详着小皇帝毫无防备的侧脸。
目前的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唯一的变数就是这个小小的小皇帝。
次日小皇帝起了个大早,比安晴云醒得还早,拱在她怀里说:“丞相丞相,朕今天一定要让刑部好好查查这件案子。你快点起来给朕撑腰!”
安晴云迷迷糊糊地回答:“陛下想要刑部查这个案子,可是强人所难了……”
“那朕就要砍他们的脑袋!”
“查是个死,不查是个死,陛下猜他们会如何……”
“会如何?”
安晴云翻了个身,好久没有回话,小皇帝生气地把她晃醒,她只得把小皇帝搂进怀里,搂得紧紧的,安慰说:“陛下饶命,让臣先起床再说。”
刘行雨只好答应了,答应之后就去洗漱更衣,没成想这个时候安晴云找了个由头溜了,小皇帝气得跳脚,忿忿喊道:“安晴云!你的印我不给你了!”
她一脸愤恨地上了朝,结果大概因为小包子脸太可爱,谁也没在怕的,有人便有本欲参,小皇帝一挥手,说:“且慢,刑部尚书呢?”
刑部尚书是个老太太,脸也皱了,牙也豁了,颤颤巍巍站出来,道:“老臣在……”
“御史台内有人杀人放火,刑部难道不需要给个说法吗?”
老太太慢悠悠道:“这个……这个……皇城城防并不是刑部负责……内部治安巡逻也非刑部职责所在……杀人放火的也不是我刑部的人……何来说法要给呢……?”
“你……那发生在你们刑部眼皮底下的事情,你们难道不该好好查一查?”
老太太指着自己的眼睛说:“查……查……当然查了……刑部昨晚……啊……昨晚呐,彻夜加班,老臣、老臣都没睡呢……黑眼圈这么重了,粉底都盖不住……”
小皇帝被她急个半死:“那你快说,你们有什么斩获啊?”
老太太说:“没、没有什么斩获……脚印在墙外一个也、也没有……武器、武器是匕首,可不在我们的兵器谱里面,还、还有……”
小皇帝听她还有了半天,忍不住催促:“还有什么?”
老太太回答:“老臣忘了。”
“这都能忘!朕限你三十日查清此案,否则这刑部尚书,你还是退位让贤吧。”
老太太颤颤巍巍要下跪,小皇帝生怕她一个趔赽摔地上,踮着脚尖跟着她紧张了一番,最后实在着急,跟左右说:“扶着扶着,别叫她磕下去!”
刑部的老太太一下子栽到一旁吏部尚书身上,好容易站稳了,继续说:“啊……谢、谢陛下隆恩……老臣、老臣做不到啊。”
这么干脆的人,小皇帝还是第一次见,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酝酿了一阵子,正打算再说两句狠话,却听她说:“老臣、老臣查不出这个无头案,深……深感……深感惭愧,没脸……没脸再做刑部尚书……其实老臣今天……啊……想跟陛下说……老臣要辞官的……”
“呃……你这是……这是临阵……”小皇帝愣愣地被她带跑了说话的节奏。
“总之……总之呢,老臣干不动了,干不动了。陛下啊……啊……另请高明。”她呼啦一下把官帽从头上扫下来,官印也摆着,就这么走了。
大家全都看得目瞪口呆,目送着她一步一晃地走出了大殿,这才齐刷刷地把视线投在小皇帝身上。
被这么多人看着,刘行雨也很为难,结巴着问:“都、都看我干什么?还有没有事情要奏?”
首当其冲当然还是礼部,礼部尚书李白首背后走出一人,道:“今天是陛下诞辰,理当大赦天下,彰显圣威,礼部与刑部已经拟好名单,万望陛下恩准。”
小皇帝老大不愿意地啧了一声,那人道:“陛下,这是威加海内的大好事啊,陛下为了社稷着想,也该答应的。”
安晴云站得近,刘行雨不由得看了她一眼,然而丞相还是一副万年不变的笑眯眯狐狸脸,好看是好看,但这时候看起来格外地欠揍。她又去看宋一可,宋一可官服在身,仪表堂堂,见她看过来,微微颔首。
小皇帝定了定神,点头道:“好吧,准了。”
礼部等人显然没料到她嘴巴这么松,一听之下大喜过望,都跳起来了。今日大赦天下,谢迁就能出狱了。
小皇帝一看这些人交换着胜利的眼神,心情就特别的不好,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在监狱里做掉谢迁了。
还是只能下毒啊!
“臣,有事要奏。”这时候宋一可往前走了一步,因为站得近,所以小皇帝也朝前够着,喜上眉梢,问:“宋爱卿有什么事啊?”
宋一可道:“有人上京告状,告来御史台了,兹事体大,有必要慎之又慎。”
堂下一片哗然,上京告御状可不多见,因为大部分都被消灭在路上了。
“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告的御状?”
宋一可并不马上回答,“这位小姐妹为了上京告状,可吃了不少苦头。找到我府上的时候,浑身是伤,差点就死了。”
“究竟是什么事,宋大人快说啊。”对面人高马大的许大人忍不住一催。
宋一可道:“此人乃海州贡生,因前年考试有人舞弊,导致最终落榜,她告了快三年的状,上面一直爱理不理,便自己多方查证,未料证据引来杀身之祸,不得已上京告状。”
“舞弊可是大事,那宋爱卿有什么要奏的?”
宋一可度了两步,叹了口气,道:“循旧例,陛下每年都会钦点一主考官巡视考场,前年的考试,先皇正是钦点了谢迁谢大人。谢大人曾中过探花,又位高权重,点她再合适不过,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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