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豆豆嗤笑一声。这话不要说安豆豆这种知情人了,连云品都不会相信的。
陛下纳妃完毕,就彻底风平浪静了,这宫中好像并未多一个人,陛下好像也未必是真的宠幸丞相的妹妹。新的谣言是,两人只不过是以这种方式结为更紧密的姻亲关系,丞相的妹妹安豆豆只不过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当然了,这些话传出宫城味道就变了,等传到帝京的最南边那些好事者嘴里,就变成了“陛下纳妃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龙阳之好做个幌子,其实陛下的相好是丞相”。
虽非真相,亦不远矣。
可是宫中还存留的几个太妃并摸不准小皇帝到底是什么想法,就连礼部也不知道小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按理说要死要活要杀头地把妃子迎进来,当然应该夜夜笙歌不早朝才对,可是陛下召豆妃前来的次数屈指可数,远不如与丞相彻夜秉烛夜谈国事的次数多。
众明里暗里的政敌们不敢轻举妄动,礼部众人觉得小皇帝不过是在显示自己对群臣的掌控程度,以纳妃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来宣告自己的权力。尚书省的余党则觉得皇帝甚至是在安晴云的威逼利诱下,接收一个自己安插下的间谍,宣誓自己权力的,并不是陛下本人,而是一步步蚕食“皇权”的丞相。
陛下要拿回自己的权力,在某些人眼里当然不是个好兆头,不过礼部尚书李白首喜忧参半,喜的当然是陛下有可能要小小地赦免一下犯人了。
喜最终还是转为了忧,小皇帝装模作样地说“谢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她犯下的事情还没有确定,确实不该这么关着一个劳苦功高的老臣,这样吧,把她的牢房改造一下,打扫打扫嘛。”
不但如此,她还大摇大摆地去探望了谢迁,连怎么打扫都要过问,最后留下谢迁在豪华单人牢房气得头顶冒烟。
但太妃们可不这么觉得,她们嗑着瓜子,跟诚太妃说:“我瞧皇帝不宠幸这妃子,不过就是怕太宠幸这妃子,我们就不会给她好日子过了,孩子啊,还是胆小怕事,跟小时候也没什么分别么,额呵呵呵呵呵~”
不管有没有这一方面的考量,这么示弱服软还是有效果的。后宫的权力并不在刘行雨手中,除开深宫里的可怕主人诚太妃,先皇还留下了不少妃子,一定品级以下又没有被宠幸过的都已经遣散了,留下的都是深宫里争宠多年的妖怪。安豆豆可以排到二十名开外,她的势力甚至连麦满分都不如。
再加上皇帝并没有表现出对她的专宠,安豆豆在后宫里的前程岌岌可危,幸好暂时没有别的妃子和她竞争。
后宫里仍然有伪装的平静,安豆豆还是每天都做小点心给刘行雨吃,还特别被丞相警告过“不要总给陛下做这么油腻的点心”。
小皇帝才不管呢,“就算手弄油了还能用云品擦手。”
安晴云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揉了揉她日渐柔软的小肚子,说:“陛下总吃这么油这么甜的零食,小肚子要消不下去了。”
被人笑话当然不开心了,但场子绝对不能丢,小皇帝拍开她的手,怒道:“怎么了!小肚子不好吗!为什么歧视小肚子!”
小肚子当然不好了,她自己心里知道,肚子要像安晴云那样平平的瘦瘦的才好看好吃,软乎乎一团怎么看都像是没断奶的小孩。
谁知道安晴云只是笑了笑,说:“没什么,陛下就算有小肚子也可爱、不对,陛下有小肚子之后更加可爱了,只增不减。”
这话刘行雨更不爱听了,扑上去就对她一阵捶打,但是丞相皮糙肉厚,打着又不疼。
对付小皇帝的胡搅蛮缠,只要转移话题就行了,这一招百试不爽,丞相转移话题的功力也已圆融流转,已臻化境。
“陛下,我派去海州查看粮仓的人已经回报了。”
“哦?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安晴云道:“谷仓里的存量没有问题。”
“不会是看错了吧?”
安晴云笑道:“陛下以为两万石的谷有多少?要是这么多谷被拿出来了,粮仓里粮的高度会下降很多的。”
“但粮仓现在是满的?”
“不错,是满的。”
“那么这个数字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安晴云道:“这个数字和别的账目都合不上,别的账目往上算往下算都有据可查,只有这个数,是没证据的。所以……大概是写错了吧。”
小皇帝怒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也会写错!该打!究竟是何人?害朕虚惊一场,一定要拖出来打板子!”
安晴云笑道:“陛下,人都死了,就别追究了。”
“嗯?死了?怎么死的?”
安晴云道:“这世道死几个人还是太容易了,陛下别多想了,重要的是数字没有什么问题,那就是臣虚惊一场,幸好幸好。”
小皇帝唯恐天下不乱,皱起眉头问:“怎么是虚惊一场?好不容易以为找到了亡国的大凶之兆,正要把它解决掉呢!结果你告诉我没有这回事?”
安晴云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有陛下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小皇帝气鼓鼓地问:“这不是夸我的话吗?”
安晴云但笑不语。
天气渐渐变热了,吹来的风从冷冰冰变成凉飕飕,有时候人在有太阳的地方走,还盼着这种风吹过来。
豆豆一个人在宫里过得似乎挺好的,刘行雨有时候把她叫过来侍寝,还问她宫里究竟有没有人找她的麻烦。
“那当然是没有了,我这么可爱,为什么要找我的麻烦?”
“我也可爱呀!为什么那么多人找我的麻烦?”小皇帝很显然认为这个理由是站不住脚的,不以为然地反驳。
“我和你又不一样,我又没妨碍别人继承王位,又没妨碍别人敛财聚利,为什么有人要找我麻烦?”
小皇帝道:“这当然是因为我妨碍别人继承王位,妨碍别人敛财聚利了呀,对付不了我,不还能对付你吗?”
安豆豆说:“你们重阳就喜欢小瞧太阴,我要是连这点本事也没有,当然就不来了。”
小皇帝立刻明白有人偷听,便说:“豆豆辛苦了,就让朕好好\'抚慰\'你一下。”说罢翻身坐在安豆豆屁屁上。
安豆豆阴笑着回头,小声对她说:“这些不正经的东西你就学得特别快!”
小皇帝一边帮她捏肩膀,一边得意地心想:那当然,朕要是个重阳君,肯定是个特别风流倜傥的重阳君,整个城里的太阴都要为我神魂颠倒。
不正经的徒弟当然是和不正经的师父学的,安豆豆只是被按个肩膀,就能发出千回百转的销魂声调,连小皇帝都自愧不如。
过了一会儿,安豆豆小声说:“那人走了,不知道是什么人。”
刘行雨翻了个白眼说:“肯定是坏人,想来探听我的消息的,都是坏人。”她自己也没什么法子,这宫里这么大,是个人都比她资历老。能进这文兴殿的宫人内侍有的进宫的时间比她年龄都大,那当然早早就和别人有什么联系,被人买通那真是毫不稀奇。
“你就没想过把这些人抓出来?”
小皇帝从她身上翻下来,闷闷地说:“抓出来就没人干活了,譬如说把云品抓出来,那谁能替朕跑腿传话端茶倒水?新来的人又不知道什么来头,万一就是别人安插进来的,上哪说理去?”
安豆豆心想也是,可不能再深入这个话题了,免得她真的把云品抓出来,大姐最接近陛下的内应就没有了。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小窦悄悄喵喵地凑过来,对云品说:“你看安婕妤和陛下是不是像一对小姐妹?”
云品道:“啧,你这是什么形容?形容夫妻不能好好形容吗?”
小窦苦着脸说:“你只说像不像嘛,两人差不多一般地高,走起路来手拉手,恨不得要蹦蹦跳跳了,不是像小姐妹更多一些吗?”
云品心道:我就是觉得像,也不想跟你说,陛下当然是和丞相走在一起更衬了,一高一矮,一动一静,别提多和谐了。
今天是要上朝的,小皇帝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她前几日随便找了个借口装病不上朝,就有人弹劾她沉迷美色疏于朝政,今天必须上朝表一下态,就沉迷美色疏于朝政这件事再罪一下己才行。
不料今日御史台却有事弹劾工部,小皇帝不但自己觉得奇怪,还听见下面许多人都嗡嗡不止。工部平时几乎没有声音,虽然六部之中公布掌管全国土木工程,但低调得很,除开必要公务上报尚书门下省,从来不往陛下这里递东西,以至于小皇帝自己私下把公布列为了“无害”条目。
“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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