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宫中又没有猫?”
“本来是有一只的,但是猫又不像狗没有自己的生活,所以都不知道溜达到什么地方去了,陛下当然没见过。先皇并没有很喜欢猫,应该说先皇不喜欢自己养猫,所以只有德太妃养了只猫,先皇天天去那里玩猫,但是……某个太妃妒忌,就把那个猫害死了。于是先皇再也不去德太妃那里了。”
“好毒的计谋!是哪个太妃?”
安晴云事不关己地左顾右盼,“臣又没在后宫之中,臣可不知道这么细的细节。”
说谎,肯定知道!
小皇帝在心中编派,不过很快就领悟了:那当然是一个名字都不能提的人,而且这么坏,肯定是诚太妃了。
“诚”这个字用得真好,诚太妃是个特别诚实特别忠于自己内心的人。小皇帝甚至在内心里夸起父皇的深谋远虑起来。
安晴云续道:“不过宫中这些太妃,又都是真的喜欢狗的,先皇宣布不养狗之后,他曾经的爱犬当然也全部打入了冷宫,但狗又不是哪个妃子,和狗关系好又不会遭到连累,所以还是有许多太妃偷偷去给狗喂吃的。只是碍于先皇的颜面,还有太妃们之间不成文的规矩,才没有把狗领回自己的宫里饲养。”
“咦,这和豆豆又有什么关系?”关系当然是豆豆去把狗拿出来了,但不这样问,就好像对讲故事的人的故事不上心似的,所以当然要在这个地方问出一句看起来很愚蠢的问题,这是听故事的艺术。
安晴云笑道:“但是先皇临终前也没有什么关于狗的遗嘱。”
小皇帝解释说:“大概是忙忘了,也可能是被气的。”这当然很有可能的,先皇是被人下毒毒杀,死前又有几个孩子夺嫡不成暗中使用阴谋,长子还想联合外戚造反,虽然最大的外戚杀了,但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啊!
安晴云不置可否,续道:“既然没有关于狗的遗嘱,别人能不能养就很成问题,照说先皇养的狗,别人再养就是不敬,但先皇也没有说别人不能养。噶礼跟着豆豆跑出来,还赖在冲和斋不走,大家便传说这是先皇的旨意,于是豆豆就顺理成章把噶礼养了下来,太妃们终于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看噶礼了,大家有了话题,当然就聊得来,所以豆豆和各位太妃就变得越发地熟络起来了。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所以陛下千万不要怪罪豆豆。”
她说了这么多,小皇帝去粗存精地终于听懂了:在大姐安晴云的暗示下,安豆豆凭借着高超的厨艺有计划地骗来了先皇的爱宠太妃们的心肝宝贝开心果小甜甜噶礼,于是顺便笼络了各位对小皇帝本身没有什么感觉的太妃们。
歹毒!真是歹毒!
只可惜她还没编派完安晴云,忽然听见云品在外面拍门,不耐烦地问:“怎么回事啊?”
“陛下,陛下,小奴可以进来吗?”
小皇帝看见别人着急忙慌,自己就不着急忙慌了,慢吞吞地问:“大声嚷嚷,大拍其门,成何体统?难不成火烧你屁股了?”
安晴云笑道:“还是让云公公进来吧,能把云公公急成这样一定是很紧急的大事吧。”
“当然了!当然了!小奴要进来了!”说着云品闯了进来,踉跄两下停在小皇帝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说:“陛下,出大事了,海州河堤真的垮了!”
小皇帝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就连安晴云这种平日里岿然不动的老狐狸,也忍不住往前上了两步,“你说什么?怎么回事?可确有此事?不是以讹传讹?”
“确有此事,千真万确,是海州府八百里加急快马送回来的消息,工部员外郎眉成已经被海州府抓起来了,正等着陛下定夺。”
小皇帝和安晴云对望一眼,估摸着对方心里想的都是“大凶之兆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不过刘行雨还算镇定,扭头问安晴云:“按律当如何?”
安晴云道:“按律当斩。云公公,可有什么伤亡吗?”
云品苦着脸道:“这只说毁伤无数,数字还没有出来……”
接下来刘行雨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只好发挥昏君本色,说:“反正人都抓起来了,而且海州那么远,现在干什么都无济于事,不如不要着急了,明天临时上个朝,听听大家怎么说。”
安晴云笑道:“陛下这真是泰山崩于面前而不色变。”
小皇帝撅着嘴回击:“你这是讽刺我吗?我听出来了!那你说怎么办吧!”
“没有没有,微臣怎么敢讽刺陛下呢?这个时候,听听各位大臣们怎么说,一点错也没有,陛下说的完全正确。”
小皇帝仍然很苦恼:说了听不懂怎么办?怎么这时候父皇怎么就没有留下什么一百零八式不传之秘给我解决眼前的难题呢???
显然,这封急报到了帝京之后,几个相关部门已经知晓了此事,御史台、大理寺、刑部三法司一口气派了五六个黑脸,相形之下,工部战战兢兢,工部尚书缩着头塌着肩,在这几个黑脸煞星面前抬不起头来。
小皇帝一直阴着脸,因为大家都看着她,导致她没有办法去翻小抄,看工部尚书叫什么名字,阴沉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安晴云打破这伪装的宁静。
“徐尚书,工部对此事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这徐尚书一个国字脸,除了方正以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在重阳君里该算是长相不美的那种了,小皇帝一边观察他,一边听他哆嗦着解释说:“此、此、此次事件不合常理之处颇多,疑点重重,还、还望陛下小心定夺,别、别冤枉了好人,反倒让坏人逍遥法外……”
御史中丞、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像是事先统一过口风,居然一起齐声道:“工部派人去修了一个月的河堤,说决口就决口,还有什么疑点?”
大理寺卿道:“工部员外郎玩忽职守,理应就地正法,工部尚书御下不严,应当官降三级,罚俸一年。”
工部尚书捻了捻胡须:“咳,臣附议。”
宋一可平常在御史台就是等着看各位大臣的笑话,今天逮着了机会可不是要大笑特笑,冷笑着说:“臣觉得此事确有疑点……”刚等工部尚书有点喜色,他不慌不忙地续道,“要不是工部长期骄横跋扈,怎么会滋生出这等大案?工部只怕自己就十分有问题,所以臣觉得还要彻查工部,请陛下恩准。”
小皇帝现在已经有点经验了,知道出事的时候就是落井下石的时候,倘若宋一可和这工部尚书有私人旧怨,现在找个机会公报私仇,小皇帝自己给人当枪使,就不大美妙。当然了,自己把别人当枪使,就很美妙。
当然,她自己要是拍了板,事情就不太有转寰的余地,因此她装模作样地问:“丞相有什么看法?”
安晴云微微一笑,道:“我觉得诸位说得都有道理。不过呢,先前尚书省出事,御史台介入其中,再来,御史台还查着礼部的事情,再加上一个工部,恐怕就算是御史台也忙不过来吧?另外三省六部已动一省一部,国事运转已受影响,再查工部,恐伤国计民生,所以缓缓也不迟,宋大人觉得呢?”
宋一可哼了一声,“我们御史台本来就是为了监察百官,不论是谁,只要是有问题,御史台就会查,这都是御史台分内之事,哪有嫌弃分内之事一说?”
他这当然是嘴硬,然而大理寺卿冷笑一声,道:“御史台只怕是闲了太久,闻见血腥味就要扑上去吧?只想着自己的功劳,连界限在哪都忘了?”
刑部尚书阴恻恻地说:“不错,查这等大案,当然还是大理寺牵头。”
气氛又变得僵硬而尴尬,小皇帝只好又问,“那工部打算怎么办?”
工部尚书支支吾吾:“这个……工部当然是……派出员外郎督办修复工作……”
宋一可道:“我看不必了吧?御史台当初已经严正提醒过工部,河堤可能出现问题,然而工部派专员去了一个多月,一点成绩也没有不说,居然还让河堤溃了,可见玩忽职守,积弊难返,哪怕派出员外郎,估计也是一点用也没有。”
这话很有意思,小皇帝听了这么久大家你来我往的暗语,大致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况且宋一可一般并不遮掩,他措辞如此强烈,无非就是说工部不再适合接手这件事了。
那么这岂非就是最好的机会,可以给工部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她跃跃欲试地要说话,然而陡然间又想起刚才安晴云所担心之事:要是一国之内,三省六部去了一省二部,国家不就元气大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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