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云道:“还不忙,还不知道海州府尹背后是什么人呢。这人虽然讨厌,却轮不到陛下亲自动手,陛下稍安勿躁,忍耐两天。”
“哦……”
小陛下人虽然脾气大,然而耳根子软,总是轻易被安晴云说服,第二天又无聊地陪着他们到处乱逛。这海州府倒是人杰地灵,城外青山绿水,府尹还介绍说往常城外各种湖泊滋生蚊虫,海州府当年负责处理乐州来的流民时,把小湖填平,让流民在上面垦荒,整个海州境内有许多许多流民的村子,现在也都因此而安居乐业。
一路上阡陌交通,水路陆路纵横交错,地里不知道什么植物绿得发亮,煞是可爱,小皇帝夸了一通,海州府尹便不住地夸她聪明有眼力,还不住地看安晴云的脸色,得来抽空安晴云悄悄对她说:“昨晚那舞伎肯定跟他回报了那件事,所以他今天才三番五次拍你的马屁,等会儿他要是送你礼物,你就收下吧。”
小皇帝嗤笑一声,超小声地说:“还敢贿赂朕了?这证据我就暂且先收下了,将来有一天一定要罗织个罪名给他,到时候这证据就拿出来。”
安晴云笑道:“点点终于开窍了,知道罪名都是用罗织的了?”
小皇帝忍不住点头,罗织罪名就简单多了,听说皇宫深处的禁毁书库里有一本《罗织经》,改天应该拿出来看看才是。
如是进行了四天,他们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八天了,海州府尹一直拉着她们吃喝玩乐,连带着羽林军也吃胖了一圈。小皇帝一开始还打算下令禁止羽林军吃喝玩乐,安晴云却说不必,每次都要换一批人来,好让大家雨露均沾,谁都能带上点好处。
小皇帝十分不解,羽林军是她的亲兵,虽然亲兵们也不是每个人都见过她认识她,但就这么养毁了也不太对吧?
安晴云便说:“你一个头头出门在外吃香喝辣,却让手下人风餐露宿,这当然不对了,要有福同享,才能有难同当,所以这些,权当让大伙乐呵乐呵,用海州府的钱收买自己的手下,还有比借花献佛更划得来的事情吗?”
小皇帝心想也对,靠着自己带出来的那些钱是万万打赏不起羽林军的,万一到时候大家因为缺钱而哗变那不就很惨了?
第五日上下,安晴云终于提出要看看上次水灾的灾民如何了,海州府尹便带着她与小皇帝往北出城,行了两个时辰,见到一片窝棚,各个都冒着烟气,正值午饭时间,海州府尹命人从窝棚里的大锅中盛了粥出来,端上咸菜,笑道:“安大人,这里粗茶淡饭,也没别的吃了,本府晚上再设宴款待吧。”话本子上偶尔描写赈灾,都说那标准是粥里插得住筷子,这粥厚实浓稠,飘着饭香,吃起来居然味道还不错。
小皇帝悄悄留意周围,这些灾民瞧来都过得还可以,并无特别消瘦,这水灾之后拖了半个月,这么说这里饭食还是可以的。
安晴云便又提出要看看工地,海州府尹便带着她们又行了两个时辰,到了涉县境内的河堤工地上,堤坝远远地,海中石就不肯走了,远看民夫井然有序,远处脚手架也有,推小车的也有,一副工程进行到一半的热火朝天景象。海州府尹介绍说,工部司水监路路通被抓了之后,这里都继续由海州府接手,溃破的堤坝已经被填上了,水位也下去了,只是这水漫进来成了烂泥塘,暂且还没有办法恢复。小皇帝一看四周,果然荒凉,远处是一连串大大小小的水塘,水塘附近长着荒草,偶尔有水鸟降落起飞,停在其中的沙洲之上,露出的地面有冲刷的痕迹,一道一道的,还有枯败的草叶树枝,显得十分狰狞。
安晴云再要往前,海州府尹便催促说要赶紧回去,否则不要说天黑之前,连子时之前都不一定能赶回去。
此时日影西斜,安晴云怕小皇帝路上困了,答应回城。
回城之后,太阳已经落了山,安晴云提出要看看路路通的案卷,海州府尹仍然说不急,安晴云不慌不忙地拔出尚方宝剑,微微一笑,道:“还是看看的好。”
尚方宝剑都出场了,海州府尹吓得吞口水,只好命人把路路通的案卷拿出来,安晴云便道要带回去看,整个把案卷卷走了。
终于得了个清净,她带着小陛下回到工部的临时落脚点,董是和明礼已经候在书房里等着了,三人见面,大诉其苦,安晴云直说海州府尹推三阻四不肯交案卷,“懂事明理”则说这涉县路太难走。
“工地情况如何?”
说到工地,连明礼的声音都变得低沉而神秘,说这工地简直太奇怪了,上面倒是熙熙攘攘,每人挑着簸箕挑着土上去,来来回回地走一遍,好像都很忙,凑近了一看,那簸箕竟然是空的,人也只有那么几个,衣衫褴褛,仿佛行尸走肉。
“你们上去问了吗?”
明礼说:“问了!当然问了!差点被抓起来,那处看守的官差讳莫如深,什么都不肯说。”
董是神秘兮兮地说:“我觉得海州肯定是有问题的,灾区流民集中住在涉县县城外面,县城自己苦不堪言,说是县里的粮仓已经开过一次了,我去看过他们的饭食,每天都是吃粥,粥也十分稀疏,灾民们每天都要出去挖草根吃,我还亲眼看过他们剥茅草芯来啃。”
茅草芯能当什么饭吃?
小皇帝说:“不对呀?我们今天去了流民的窝棚,看起来吃得挺好的?”
董是压低了声音:“该不会……就是因为安大人去,所以就做做样子吧?”
明礼说:“也有可能是布置好了再让安大人去,做做样子么,大家都会的,对不对?”
董是也点点头:“没错,应付上面检查。”
小皇帝哼哼两声,心想这总有把柄了,快给我罢免了他。
安晴云道:“要真是如此,那就是玩忽职守了,哼哼,竟然如此怠惰……究竟只是尸位素餐,还是有别的图谋呢?”
小皇帝大喇喇地说:“当然就是一个懒字了!还能为了什么?每个月都有三十天不想上班,这个我能理解,我能理解。”但是不能饶恕,嗯!
安晴云微微一笑,道:“海州有舞弊案,铁甲案,陈粮出清案,这次又出了河堤案,这难道都是巧合吗?我觉得……可能未必吧。”
明礼道:“海州这么大,出点事情也是正常的……吧?”
董是也说:“我瞧安大人多虑了,安大人的意思是,这几个案子有所关联?可这几个案子都不是同一种案子呀。”
安晴云只道:“我只是有这个感觉,当然还未有证据。我要给陛下写信,把麦满分给请过来。”
小皇帝奇怪,便问:“为什么要请麦满分?”
安晴云叹了口气,道:“虚张声势,还是麦公公拿手,再说了,我们人手不够了。”
小皇帝愣愣地问:“咦,不够吗?”
这次出来,带了羽林军一百人,家丁仆从四十人,还不够吗?
安晴云道:“当然不够了,门下省本来就忙,部下不能往外带,才只带了他们两个。里里和灵灵都安排了事情。丁侍卫是监军,连监军和你都算上,我们才有七个人,其余的都是我们家家丁,伺候人的。所以哪里够了?”
小皇帝虽然很想说“朕准了还写什么信”,然而近旁有人,而且空口无凭,当然是不行的。
不多时安晴云就写完了信,大晚上交给一个羽林军力士,交由驿站往外寄。
安晴云坐下来,摆下三本书,道:“现在这海州府尹诓骗本官,随便走走过场,这件事约莫是板上钉钉了,但怎么对付他,我还没有想好,不若先看看路路通的案卷吧。”
说是案卷,不如说是匆匆卷起来的一卷纸,上面根本没有写什么重要的内容,连口供都是例行内容。被罚没的所有随身物品里,看着也没有什么重要的部分,但安晴云把这些都平分给大家。
小皇帝急得团团转:“要是路路通真的说了这些,他临死前还喊什么喊?他既然临死前说了那些话,难道就不能给我们留下点线索吗?现在帮他申冤都做不到呢!”
安晴云打了个呵欠,道:“你还是先睡吧,这里有我们。”
小皇帝直摇头,道:“我不,这我怎么睡得着?”结果说完就打了个呵欠,安晴云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可以到后面的小榻上躺一躺,我放了被子上去。”
“那你们呢?”
安晴云笑道:“我们再研究一下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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