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雁眼皮跳了一下,一股莫名的情绪,使她脱口而出:“找什么爹?”
那小孩充耳不闻,仍自顾自叫着,像被猎人拿住了七寸的受惊幼兽。
小厮朝后招呼道:“来个人,将这小子捆了,先扔到后面柴房去,等大掌柜闲下来再发落他。”
很快有个人过来接个那小孩,拎鸡仔一样绕过酒楼大门,到后面去了。
小厮赔着笑来请:“莫让那小子扰了兴致,两位夫人快请进去坐着,这天色闷,一会该下雪了。进去喝点热茶,热热身子吧。”
阿雁虽说多关注了两眼那小子,到底是陌生人,各人有各人的命,她管不了许多。
婆媳俩一起进去了,大堂小二接手,将她们引到二楼一个极佳的位置。
跑堂当即送了热茗与果干、瓜子几件小碟。
同时送了菜单来,曼青翻着菜单,捡婆母爱吃的点了两三样,又点了两样自己喜欢的,末了道:“你们这生意怪好哩,我本以为城外有饥民多少有点影响。”
“还是有影响的,看着国泰民安,实则乱得很。就刚才,”下单的伙计道:“外面大帮人马,也不知道是兵还是民,像找什么人,凶神恶煞的,骇死人了!”
阿雁本来注意力都在楼下戏台那儿,唱曲的小姑娘身段实在是曼妙,这时耳朵灵敏地捕捉了伙计话里的关键词。
“找人?”
“大约还是个年轻的、男的。”伙计见她好奇,便多说两句:“他们一直嚷嚷着什么那小子跑不远。”
伙计没说,倒是给店里带了一波生意,凭着这些人好一顿骚乱,一拨人本只是想进来避上一避的,临了倒有点不好意思直接走了。
索性也坐下来,招呼跑堂的上茶。
阿雁自己发现了这一点,笑道:“好说不说,也给你们一波客,将他们当财神看好了。”
伙计于是高兴起来:“夫人言之有理,小的受教了。”他点了下记录的菜单子:“六菜一汤,没别的吩咐,小的就先下去安排。”
她摆摆手:“去吧。”
寻梅立在曼青身后,眼光却四处巡了一圈,末了小声提醒:“大殿下也在这里,且低调些。”
阿雁一愣:“在哪?”
“与咱们斜对角的雅座处。他好像看到你们了……”
婆媳俩这下都不好四顾去寻人在哪,只得装作听曲儿的样子,目光投到楼下的戏台子上。
没一会,果然有个随从装扮的男子,手里捧着一碟颇受女眷们欢迎的酥点过来请见。
“两位夫人,这是我家主子命小人送来的蝴蝶玉星酥,还请笑纳。”
阿雁惊讶道:“你主子是哪个,在哪?”
那随从便指了一个斜角的方向,同寻梅说的无异。
小声道:"大殿下微服出来,无意惊扰百姓,还请夫人勿要声张,也不必专门过去拜见。"
阿雁循着他的手势看去,取茶朝着那边,浅抿过后举杯示意。
“寻梅,你跟这位大哥过去,代我们好好谢谢大殿下,有心了。”
寻梅应下,跟着那随从往那边走。
她们又不经意地往那边多看了两眼,发现王长岸也在,还有两位眼生的,一时猜不出是谁。
心说,这小子在大皇子那边混得硬是不赖,不难看出大殿下是比较倚重他的。
曼青恹恹的有些扫兴。
阿雁却道:“加菜吧,叫一桌席面回去给院子里的人涮涮口。”
前者讶异,旋即回过味来,也有了精神,嗔笑道:“母亲真是——”
招来伙计,直接叫了两台精致的席面,让送到将军府去,“只消说是归暮苑少夫人请的客,府里便知道了。”
“得嘞!”伙计眉笑眼开,外送席面提成更高,奉迎的话张口就来,“两位夫人当真贤淑。”
一通吹捧后,才脚跟脚的下去后厨。
“慢慢坐,别急了,总之这顿饭得蹭上。”阿雁语气坚定,丝毫没有占有便宜的不好意思。
“会不会不大好,一向男人遇到这种情况,会想着给上面卖个好,抢先付款。”
“你也说了,是男人们,咱们能一样吗?他借了宫里那位的力,那位的女儿才坑了我们一笔,说起来,那位排九的,也算是他的妹妹,怎么就不能代她还一点来了。”
阿雁只嫌不好叫太多,蹭少了。
“两位主子想来不必久等。”从那边回来的寻梅道。
“哦?!”阿雁尾调扬起,像在问何故这样说,而面上却一片了然。
“婢子方才看他们桌上是皆是餐余,想来就快结束了。”
男子间谈事,一般只用茶水或者喝酒,当餐桌扫尽的时候,便是事已谈完,到尾声了。
贵族男子们更是如此。
况且这些贵人们没有那重口腹之欲,真到开始用餐,事其实已了。
等她们的菜式上桌的时候,大皇子打头,身后跟着好几人,过来告辞。
“账已先清,两位夫人可慢用。”
婆媳二人恳切谢过,阿雁面带窘意,“怎好意思叫殿下破费,今日我还置了席面回府……”
“欸——”大皇子手中的扇子一合,拦住她后面的话:“区区两桌席面,何必介怀。”
“还是多谢殿下。”
他深深地看了阿雁一眼,有一瞬间像是陷入了某种思绪里:“只要本殿愿意,便是再多也不算多。”
阿雁愣了下,只觉得他这话十分奇怪。
对方却很快敛了心神,“本殿先行一步,再会。”
阿雁她们又行礼送了人,才重新坐下,放开了用膳。
差不多尾声的时候,寻梅先一步下楼备车,很快又折返,阿雁恰好目光扫到她从楼下大门进来,不由叹了口气。
“怎么了?”曼青关心道:“好端端的母亲怎地叹起气来?”
“只怕麻烦要来了。”
曼青正不解,寻梅已上了楼:“主子。”
婆媳俩都看着她。
不是熟悉的人看不出来,寻梅如常的面色下,暗藏着一丝紧张。
“出什么事了,你直接说吧。”
曼青瞥过来一眼,倏然想起她方才无缘无故的叹气,恍然大悟。
“长岸公子留了人等着,交给婢子这个字条便走了。”
她摊开清瘦的手掌,掌心赫然躺着一个折叠得很小的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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