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睛拜见姐夫!”萧月生刚踏着淡紫地毯进内屋坐下,本是一脸冷漠的关盼盼便在他跟前敛衽一礼,娇滴滴的拜见,说不出的清媚风情。
萧月生微微一怔,他并未去偷听谢晓兰与关盼盼两人的娇声笑语,或是懒散,或是不屑,闻听关盼盼忽然称呼自己姐夫,不由看了一眼身旁垂头而坐的谢晓兰,她正脸色羞红,不敢看向自己,萧月生露出一抹微笑,转向关盼盼,轻轻虚扶,温声而道:“不必多礼,既是晓兰的妹妹,便不是外人。”
关盼盼身姿娇柔若无骨,敛衽做礼时,仿佛柳枝低垂,令人极是担心她那掬手可握的细腰是否折断,雪白霓裳之下,白裙随着她盈盈起身而款款摆动,一举一动,无一不美。
关盼盼闻言,微抬玉颜,轻柔一笑,却是面向谢晓兰,好似有几分取笑之意。
杨若男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她,圆亮的大眼眨也不眨,觉得她虽没有干娘她们那般美丽,却很独特耐看。
“若男,就唤她雪睛姨娘吧。”谢晓兰羞恼的瞪了关雪晴一眼,侧身对杨若男笑道。
“小女子杨若男,拜见雪睛姨娘!”杨若男端容的敛衽,脆声见礼,神情一片欢愉,刚才看到关盼盼的剑舞得漂亮,她极是羡慕,还想着找个机会学学,舞给干爹看呢。
杨若男容光若雪,再有一脸甜美笑容,实是难以令人无法不喜,关盼盼冷漠的面庞不由带着几分柔和的笑容,轻轻扶起杨若男,抬手将鬓旁那朵莹莹珠花摘下,戴到了杨若男鬓旁。细细端详,珍贵如许的珠花,佩在杨若男鬓上,毫无埋没之感。
杨若男笑嘻嘻的谢过姨娘,娇颜别无异状。
这朵珠花由洁白圆润的珍珠串起,三绕两绕,便成玫瑰状,精致高贵,散着温润玉洁的光芒。其价值远非常人能够想象。
只是杨若男却是从不知珍贵为何物,笑吟吟地收下,毫不推脱,亦无局促状,顿令关盼盼顿然刮目相看。
关盼盼先告了声罪,袅袅离开。
“晓兰妈妈原来还有一个妹妹呀!”杨若男待她离开,不由开口娇声赞叹,颇有羡慕之意。
“嗯。原来是很好的姐妹,只是多年未见,雪晴由一个疲小的女孩变成了如花似玉的女子,……唉,好像自己老了!”谢晓兰轻抚了抚自己的玉脸,声音低沉,双眸黯然,伤逝容颜之易老。
随即又瞥了一眼自己身侧的萧月生。一生中最美的青春韶华在他的身后流过,她心中百感交某,难以分得清是何滋味。
萧月生虽能感受得到她心中的郁郁伤情,却不想让她沉迷于此,大手一伸,轻抚上她光滑柔嫩地面颊,笑道:“我萧月生的娘子岂能变老?!”
大言不惭之语惹得谢晓兰娇嗔得白了他一眼,也是怪他在若男面前这般轻薄。
杨若男雪白面颊梨窝微现,咭咭一笑。歪着头,纤细葱白的手指缠搅着肩上一缕青丝:“就是,就是,若男的妈妈都不会变老!”
谢晓兰淡淡一笑。虽知他们只是一厢情愿之语,但对他们父女二人的安慰也有几分温暖。
萧月生淡淡一笑,他自是知晓谢晓兰并未当真,却也不打算多做解释,到时自知。
围绕墙角的淡紫帷幔轻动,珠帘晃动中,关盼盼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素妆轻淡,蛾眉微扫。比之刚才的浓妆打扮,反而更加宜人,一袭淡紫衣衫,将她雪白地面庞映得更如冰骨雪肌。
“姐夫是观澜山庄的庄主吗?”关盼盼玉颜冷漠之色又减了几分,娉婷而立,微笑问道,随之转身向身后两个丫环指了指,示意她们二人将抬着的矮桌放到萧月生三人对面。
矮桌上是烹茶所用的灶、釜、炉、钳、木炭及茶壶、茶盏,排列有致,毫不纷杂,好在并非烹茶二十四器俱全,否则一张小小矮桌却是容不下。
萧月生温和笑了笑,对明眸不眨、紧盯着自己的关盼盼点点头。
“失敬失敬!……姐夫原来却是这般大人物!小女子久仰大名呀!”关盼盼作男子状拱了拱手,笑靥如花,眉宇间难以化去的冷漠气息,令其看上去仿佛一朵秋露寒菊绽放。
“呵呵,无名小卒,怎当得大人物之称!”萧月生微笑着摆了摆手,轻描淡写,浑不在意。
“雪睛别给你姐夫灌*汤!”谢晓兰娇嗔,她也有些听不下去这般恭维,自己的丈夫行事低调,不逐名利,在武林中,提起萧月生,晓寥寥,哪来什么久仰大名?!
正微弯腰摆放风炉的关盼盼不由抬头,轻轻一笑:“旁人没有听过观澜山庄地大名,但小妹却是知晓!”
铜质的风炉镂着麒麟吐火图案,黄光闪闪,极是精致,绝非凡物。
“观澜山庄有甚么名气?!”谢晓兰不由抿嘴嫣然一笑,似笑她大惊小怪,她自然是胳膊往里拐,不欲观澜山庄风头太咸,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古皆然。
关盼盼身了看谢晓兰,瞟了一眼有些心不在焉的萧月生,捂嘴轻笑:“谢姐姐是其的不知,还是故意跟小妹装糊涂呀?!”
谢晓兰稍感讪然,脸颊微热,轻啐了一句:“什么装糊涂!快些煮茶!”
便是一旁的杨若男亦能看出干娘的心虚之意,关盼盼不为己甚,听话的转过娇躯,用微紫的铜钳夹起木炭,一块一块轻轻放入炉底,然后拿起火折子,点燃木炭之下的引火之物,火苗渐旺,淡淡地檀香气息随之飘起。在温馨的屋内弥漫。
待木炭随之点着,便可静下心来等待,等待釜内清泉变烫翻滚。
“其实,小妹我也是从姐妹们那里听说的观澜山庄大名。”关盼盼袅袅坐到他们的对面,玉手仍是白皙光洁,未沾茶灰尘,轻捋了下垂至鬓旁地青丝,芙蓉面上微带笑容,瞟了一眼正盯着风炉瞧个不停的萧月生。
“那她们定是去过嘉兴城喽?!”谢晓兰端详着关盼盼。多年不见,她已出落得风情万种。
她虽不如完颜萍与郭芙她们美丽,但一举一动,莫不风姿嫣然,虽冷漠,却又妩媚诱人,其独特的气质足以弥补姿色之足,怕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抵抗住这般妖娆。
“嗯!”关盼盼轻点臻。黛眉间地冷漠时隐时现,拿出袖中的丝巾轻拭玉手,“姐妹们都笑说,不入嘉兴,不知观澜山庄之深。”
“咳咳”以萧月生脸皮之厚,亦角几分赧然,轻咳了两声。
小小的观澜山庄,实不足以令人这般待。只是因为不想太过麻烦,不欲观澜山庄太过风华,下了缄口令,没想到反而多了几分神秘,更令人觉得高深莫测。
嘉兴城中人人皆知萧庄主神通广大,但却都语焉不详,小女子好奇不已,于是打听萧庄主到底是何许人也。”关盼盼似笑非笑的望着萧月生,将丝中优雅的放回罗袖中。
“只是萧庄主的尊姓大名。却无人知晓,或是知晓了,也支吾以对,不肯吐露,更令小女子好奇,……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姐夫你竟是那观澜山庄地庄主!”
关盼盼笑得极是欢快,刹那间,眉宇间的冷漠似乎消失无踪,仿佛一个小女孩猜中了一个灯谜般的纯粹快乐。
“在下只想做个安乐的富家翁,平日里懒得动弹,所以甚少人知晓。让雪晴这般费心,倒是惭愧得紧!”萧月生呵呵一笑,雪睛二字叫得极流畅,仿佛多年熟识,无一丝生涩之感。
关盼盼抿嘴轻笑,转向谢晓兰,玉脸上微带遗憾,波光流转:“可惜姐姐成亲时小妹并不知晓,否则定要献技一场,亲自向姐姐道喜!”
谢晓兰面颊爬上两团红晕,飞快的瞥了一眼笑眯眯的萧月生,透着羞涩娇美轻声道:“我与你姐夫还未成亲呢!”
谢晓兰扮做男妆,故不能看出是否嫁人。
“哦?”关盼盼微一怔,随即忙笑道:“那最好不过,待姐姐成亲时,小妹便招呼沈三姐她们,让我们来个临安四花同台献艺,替姐姐壮威!”
她对观澜山庄极为好奇,早就打听清楚,这位萧庄主可是个风流人物,没想到谢姐姐竟还未嫁入萧家之门。
观澜山庄的庄主夫人,共有两妻四妾,个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气质之清华,便是一向自傲的沈三姐,亦是自叹弗如,这样地女子,绝非平常的富翁所能拥有,听说最新娶得的妻子,竟是郭靖郭大侠的爱女,更为这位萧庄主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光采。
要知郭大侠的长女郭芙虽是为人低调,却也是名动武林,其武功与容貌俱有乃母之风,只是她娴静温婉,却又大异黄蓉的狡黠灵动,乃是无数少年英侠的完美伴侣,却不想竟屈身下嫁于一个默默无闻地寻常富家翁,且与别人共事一个丈夫,令无数年轻男子捶足顿胸,咬牙切齿,其不平愤恨足以翻江倒海。
“那感情好!”谢晓兰心中高兴,想象着其中盛景,抿嘴轻笑:“临安四花,我也是闻名已久了,没想到雪睛你竟也是其中之一!”
临安四花,各领风骚,每次登台,皆是观涌涌,只是抱剑营的规矩,每次仅容四十桌观,平民百姓是无福一观的。
“咯咯,临安四花,那都是逗人玩的,我们四个人,谢姐姐是都认得的,……姐姐一定要在这里多留几天,让她们过来拜见姐姐!”
关盼盼咯咯笑了起来,娉婷婀娜的身姿颤抖,以花枝乱颤形容之,最是恰当不过。
谢晓兰看了丈夫一眼,如水的目光中带着征询之意,感觉到他的同意。便向关盼盼点了点头:“既是你姐夫同意,我自然求之不得,与妹妹们相聚,最舒心温暖!不知她们都是哪些?”
听到谢姐姐直言不讳的以夫为尊,关盼盼清澈如冰泉地目光顿然闪烁迷离,刹那即已恢复,心中颇为复杂难明,自怜、羡慕、渴望。实在无法分得清,唉……一个好的归宿,岂是自己能够奢望!
“待姐姐一见便知!”关盼盼强露出一抹笑容,马上盈盈起身,娇躯微转,去揭身旁釜盖看釜中之水。
“啊!”随即“当”地一声,却见她张着白皙如玉的小手,有些无措的看着在脚下不停打着转的铜质圆形釜盖。
“怎么了?!”谢晓兰忙问。满是关切,急忙起身来到关盼盼跟前,拿起她的玉手观看。
“没……没什么!”关盼盼抬强挤出一抹微笑,虽极勉强,仍难掩动人。
一直在灯光下懒懒坐着,似欲睡去地萧月生手中忽然出现一只莹白瓷瓶,顺手递到在一旁虽不说话,却兴致勃勃的杨若男眼前。
他什么也未说。看了一眼抬头望过来的杨若男,指了指站着的谢晓兰与关盼盼。
杨若男与干爹默契十足,虽不说话,却明白了干爹地意思,素玉小手拿起**的瓷瓶,是到正抓着关盼盼玉手地干娘跟前,递上瓷瓶,娇声清脆而道:“晓兰妈妈,这是干爹的药!”
谢晓兰忙接过瓷瓶。送给萧月生一道含情脉脉的目光,只是此时萧月生阖着眼,仿佛睡去,装模做样的神态,又令她牙根痒。
关盼盼虽然洁白玉手被釜盖烫伤,灼痛难忍,看到阖眼装睡的萧庄主模样。也忍不住抿嘴无声轻笑。
她刚才心绪失常,举止失态,一不小心,顿被滚烫的釜盖烫个正着,心绪更是变糟,后见谢姐姐这般急切。又见萧庄主这般有趣,本是阴翳地心绪,顿然开朗。
雪白瓷瓶之内,却是微褐的药水,甫一打开,一股刺鼻的呛味朝两人扑去,闻过之后,却感觉头脑多了几分清明,便知定非凡药。
见晓兰妈妈拔开瓶塞后不知如何办,杨若男笑道:“这是干爹的清花露,治烧伤烫伤管用得很!……涂在手上便成。”
也亏得萧月生有着过目不忘的神通,他的瓷瓶几子很少有标签,只是几种最差的丹药方有,其余丹药,旁人即使拿在手中,也不知其为何物,更不敢胡乱服用。
杨若男见干娘有些关心则乱,手足无措,便接过瓷瓶,亲自动手,熟练的微倾瓷瓶,倒出几滴褐露于晶莹地掌心,随之将瓷瓶递还干娘,手指蘸着另一手掌心的玉露,轻轻涂到关盼盼已泛红的纤纤手指上。
“呀,好清凉!”关盼盼望着自己的右手玉指,不由脱口而出,本是灼痛难耐蓦然尽被清凉之意代替,极是神奇。
“嘻嘻,管用吧?!”正小心涂拭的杨若男玉脸露出自豪的笑意,她涂拭的手法极是熟练,小心而又利索,却是师承小凤妈妈。
三只雪白如玉的美手凑在一起,在温润的灯光之下,极是动人。
“这药确实神效!”手上已全无痛意,令关盼盼大感惊奇,忍不住向那阖目装睡地男子望了一眼。
“那是当然,干爹出品,药到病除!”杨若男扬了扬玉颈,轩昂着黛眉,将关盼盼的玉手放了下来。
如没有关盼盼在场,此时的萧月生,必定是昂挺胸,作雄伟状,尽数收下杨若男的夸耀,只是初见关盼盼,不能太过无忌,免得令谢晓兰抹不开脸面。
谢晓兰无奈的摇头,对于杨若男的古灵精怪,实是令人无奈,也唯有她的萍妈妈能够令她服服帖帖。
关盼盼轻笑,顿觉这父女两人却是趣人,谢姐姐知晓他已有几位妻子,仍要嫁给他,看来也并非那般难以理解。
釜中泉水滚动地声音越来越大,白气蒸腾涌动,水已是滚烫。
“姑娘,贾丞相府派人送来请帖,要请姑娘过去参加晚宴!”此时房门外有清脆娇嫩的嗓音响起。
“……不去。替我回了!”关盼盼正盯着釜中滚水,闻言蹙眉,没好气的扬声回道,声音虽是圆润,却满是冷漠。
“可是……”门外小丫环的声音大是迟疑,她虽年幼,但一直随在姑娘身边,阅历颇丰,对各人的来历与权势清楚明了。这个贾丞相,怕是不能得罪。
“环儿,我的话也不听了?!”关盼盼蹙着黛眉,眉宇间地冷漠之色更甚,有些不耐烦的喝道。
“那……好吧,环儿便去回了他们。”小丫环清脆宛转的声音中隐隐透着忧虑。
“雪晴,名气太大,也够烦恼的吧?”谢晓兰见她怏怏不乐。浑身透着冰冷的气息,笑着开解。
“唉——!”关盼盼此时方有些恍然,记起了旁边尚有客人,双眸自釜中滚水移开,出一声幽幽长叹,令人顿生不忍与怜惜,她略带柔弱的苦笑一声,摇头长叹:“纵有再大名气。却也只是浮华虚幻,到头来,还不是身不由己,任人摆布?!”
“雪晴何必这般自伤,哪有如此不堪?!……如今你是自由之身,谁还能逼迫于你?”谢晓兰记得她们并非贱籍,与那些获罪被配到教司坊之人不同,尚是自由之身。
“唉……”关盼盼摇头,不再多说。其中曲折关窍,极是幽晦,外人实难明白,她玉手从一块砖头大小的青色茶饼上辫下一小块儿,玉掌轻搓,弄碎弄匀,细细洒入滚滚的泉水之中。
清沁的茶香顿时涌满屋子。雪白小手执钳,自火炉下取出两块火红地炭火,减少炉下的火势,再将釜盖重新盖上。
她素手轻盈优雅,烫红的卧手丝毫无碍,执钳取火,碎茶入釜,都极是曼妙动人,给人赏心悦目之感。
“雪晴,那位贾丞相,便是贾似道吧?”阖目装睡的萧月生忽然开口,大出关盼盼之意料。
“……嗯,是,便是那贾似道。”她虽语气平和,萧月生却能听出其中的不屑之意。
萧月生这是明知故问,故意撇清,只是她一个小小的艺伎,竟敢拒绝丞相府的召唤,看来后台颇硬。
他抚了抚唇上八字小胡,温润如玉的目光透出几分严肃:“以贾似道地脾气,怕是待会儿会有人过来强请!”
“哼,他敢!”关盼盼小手轻盈的摆弄着白瓷茶盏,娇嫩的嘴角微垂,不屑之意昭然无遗。
“哦——?不知是哪位在背后护着雪晴?……贾似道曾任大宗正丞,辖制宗室,如今再任右丞相,能够令他忌惮,莫不是御史台上之人?”萧月生脑中思索,口中低吟,口气与关盼盼宛如熟人。
大宗正司专辖皇家宗室,有宋一朝,对宗室子弟厚禄严律,大宗正丞身为大宗正司最高长官,权利极大。
关盼盼看了他一眼,微笑着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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