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北风呼啸。、.、
身在羽林卫大营的万杰感觉尤其冷,这种感觉在喝了两壶上好的竹叶青之后也未见好转。
因为他不是身冷,而是心冷。
他早就知道东方远行不会甘于沉寂,迟早会登上那方象征无上权势的黄金宝座,只是没料到他会这么着急起事。
相国这一急,却让万家措手不及。
东方远行走得潇洒,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便去了南方。在所有人眼中和东方家走得极近的万家,一时间成了整个京城的焦点,因为在旁人看来,万家仿佛成了叛军在京城的联络人。
这个道理很多朝臣都懂,他们以为皇上也懂。但让人惊奇的是,皇上一连杀了两千多号人,偏偏没有动万家人分毫。
众人暗暗感叹:原来当权势大到一定程度,真的可以避凶化吉。
可是,只有万家人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皇上不动他们,或许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或许是还对万家心存善念。不管后一道猜测做不做得准,万家人都把这当成了最后的希望。
无论在哪一个任职的万家人,都表现出了格外的勤奋和低调。该做的事情拼命做,不该做的事情坚决不做。不仅如此,他们还把这些年贪墨的三万两黄金如数上缴国库,若是不知道他们曾经干了多少龌龊勾当,还会遇到了最清正廉洁的大忠臣。
这其中,以万杰为最。
这倒不是因为他已经洗心革面,而是他知道当初自己给东方远行谄媚时多像一条狗。远的不说,唐安擅闯相国府的时候,自己动用私军拦路,已然成为众人皆知的故事。仅仅这一件事,就足以让他被标记上“东方家”的烙印。
现在,那些曾经做过相同的事的人,大都已经变成了亡魂。每每夜深人静之时,万杰总会看到一张张青灰色的脸庞,瞪着眼睛伸着舌头让自己去陪他们。
他怕死。因为不想死,所以怕得要死。
他不知道皇上的屠刀什么时候会落到自己脖子上,只能压抑着内心的恐惧,殚精竭虑地熬过每一天。他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东方远行赶快到来,解救他脆弱地经不起一点风雨的灵魂。
但很多事,总是事与愿违。他没有等到东方远行,却等来了另外一批人。
“报——将军,大营东门忽然来了三千人马!”
听着嫡系的奏报,万杰浑身打了个哆嗦,瘦了一圈的黝黑脸庞上,瞪起的两只白眼珠如同要跳出眼眶。
“三千人?是哪方的人马?”
“好像是前些天刚刚回京的西域将士…”
“咔嚓!”
酒壶摔在地上,跌成一片碎瓷。万杰脸上惨白一片,前几天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凯旋大军最前头的那道身影,化成灰他也不可能忘。
唐安!
这个阴魂不散的小人,他想要干什么?万杰心中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但转念一想,对方只不过来了三千人吗,己方八千羽林军就算有一般人轮休,也有足足四千兵马。他想要找麻烦,找的起么?
“走,带足人马,咱们去会会这个小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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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营帐外,灯火通明。
等万杰赶到的时候,发现以后两千余羽林军闻讯赶来,只不过草草套上盔甲的将士衣衫凌乱,队伍松散,看上去毫无京城第一铁卫的气概。
反观大营外面,三千人马手执火把,分成了四个队列。陈不平、季晨、李大壮、马尚率分列四队之首。四队人马站姿挺拔,三千张不怒自威的脸庞带着寒气,在明灭火光的映衬下,宛如一群杀神。
队伍最前头,唐安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穿着华贵的紫色缎袍,扎起了高高的发髻,就像是一个家财万贯的纨绔子弟,和眼前这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显得格格不入。
而他的旁边,戴着一张青铜面具的中年人如同隐入了风雨中,而他手中握着的一柄短刀,则让所有羽林卫暗暗心惊。
他们或许在猜想,今夜这个如同判官的恶鬼,又要把哪个人一同带去地狱?
面对这样一支杀气腾腾的部队,羽林卫的气势明显弱了一截。他们毫不怀疑,仅凭站姿就能让人感受到慑人的压力,足以证明眼前的部队必然经过血与火的淬炼。和真正杀过人的人比起来,平日里只需要摆摆样子唬唬人,实际上却习惯了安逸享受的羽林卫感觉到了害怕。
还好,正当所有人手足无措之际,万杰赶来了。
身为副将的陆明大喜过望,似是不想堕了玉林卫的威名,平常习惯了为虎作伥的他当即怒目圆瞪,嘶吼道:“唐安,你好大的胆子!羽林卫乃是京城重地,你居然敢带人硬闯,到底是何居心!再不速速离开,当心你的项上人头。”
唐安不屑一笑,扭头问道:“陈大哥,以下犯上在大唐该以何罪论处?”
在行伍之间,以下犯上不遵从军令的结果还用说么?陈不平恭声道:“禀侯爷,胆敢以下犯上这,杀无赦!”
“杀无赦么…那就好办多了。”唐安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冷喝道:“马尚率!”
皮肤黑的如同消失在夜色之中的小个子马尚率应了一声,二话不说便从身后的箭筒之中抽出一支羽箭,箭身搭在比自己身子还长的弓弦之上。
仅仅一个动作,已让羽林卫集体变色。
他们担任负责京城安危的重则,权柄大的惊人。不管是汴京府还是刑部,一贯都要看他们脸色做人,除了一个上达天听的飞天门,他们可以说不惧怕任何人,在京城一向横行无忌。这样一群大老爷,何时被人拿箭瞄过?
“尔等大胆!”
刚刚赶到的万杰恰好看到了这一幕,顿时气的脸都青了。他知道唐安得势后会找自己的麻烦,可是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胆大妄为,明目张胆得率军围营,还举箭指向自己的人,真当自己这个都统是吃素的!
他哆嗦着手指向唐安:“你这逆贼,难不成还要谋反不成!”
唐安洒然一笑:“不好意思,区区在下承蒙皇上厚爱,刚被赐封为‘镇西侯’,按照大唐律例,尔等皆应行礼问好才是。而万都统的属下非但不予理睬,甚至恶语相向,威胁本侯要取我项上人头。为以正国纲、严肃军机,说不得…本侯要替万都统教教属下这些人什么叫‘规矩’了。”
万杰瞳孔一缩,怒吼道:“你敢!”
“马尚率!”
黑脸小个子咧嘴一笑,捏住弓弦的两根指头轻巧一松。
“嗖!”
那叫陆明的军官方才还以为都统到了,这群跳梁小丑的拙劣表演也该画下句号了。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唐安居然真的敢下令放箭!
伴随着一声短促的叫呼声,黝黑的箭矢如电火流星,闪着寒光的箭簇在陆明眼中不断靠近、放大,直至“噗”得一声响起。
陆明的脑袋被箭身带的往后一样,箭尖自他额头而入,后脑传出,留下了一点血红。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壮汉,瞬间便如泄气的皮球一样软软瘫倒下去。
一箭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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