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绍将周宝珍搂在胸前,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说到“对了,延明这次也同我一起来了,一会吃过饭再让他来看你吧。”
“三哥来了?”周宝珍有些惊喜,在家时她就和周延明最好,这次三哥能特特从京城来看她,她心下真是又高兴又感动。
萧绍见她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心下不免有些不是滋味,想着见到哥哥可比见到我这个表哥还高兴呢。“是呢,死皮赖脸的非跟着我一起回来。”
“表哥。”周宝珍斜了他一眼心下觉得好笑,听他这话说的怎么带着股子酸味。
双福进来将周宝珍的晚饭端了进来,萧绍见托盘上只一小碗熬的稀烂的粥,外加一小块山药枣泥糕,另外配的几碟子小菜看起来也简单的很,他脸色有些不好朝双福问到“世子妃每日就吃这些?”
双福知道主子为什么不高兴,她将托盘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回身朝萧绍解释到“世子妃前些日子伤了脾胃,太医嘱咐每次不可多食,且当以清淡易消化的为宜。”说着她将那碗粥端起来给萧绍看了看“世子可别小看这碗粥,这里头的学问可大了,五谷本就养人,拿养身子的药材煲了老母鸡汤,将里头的东西滤去不用,再将上头的油撇尽了代替水用了好几个时辰熬得软烂,又滋补又养人,对世子妃那是再好不过的。”
萧绍点点头,可脸上的神情仍算不上好,周宝珍见他这样,便开口宽慰到“表哥,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再说现在就算给我山珍海味我也无福消受,这世上最难得不过相宜二字。”
这话说得萧绍神情一软,珍姐儿总是乐观的极少抱怨什么,如今遭了那么大的罪,可她看待事情的态度仍是乐观而宽容的。
“好,知道了,你不觉得委屈就好。”萧绍看了她有些无奈又心疼的说到。
“委屈,怎么会?”周宝珍有些惊讶的看向他,经历过那般艰难又绝望的时刻,坚持到如今她又还有什么不足?“表哥,你不知道,我心里多欢喜呢。”
“把粥给我吧。”萧绍接过粥碗想要亲自喂她,可周宝珍心疼他连赶了几天的路,京城距封地数千里之遥,其中的风霜辛苦可想而知,因对他说到“表哥,你一路辛劳,还是歇一歇吧。再有母亲这些日子为了我和腹中的孩子日夜悬心不知操了多少心,我身子不便表哥就替我过去陪一陪母亲,顺便谢谢她老人家吧。”
萧绍舀起一勺粥吹凉了喂给她,口中说到“也不差这一会儿,表哥看你吃完再去。”
周宝珍见他坚持也只好由他去了。看在萧绍眼中不过三两口就能喝完的粥,周宝珍到底也只吃了一小半便不要了。萧绍想让她再吃一些,可又怕她吃了不舒服,一时竟有些踌躇起来。
双福见了忙上前对他说到“世子放心,这粥还有都在火上温着呢,只要世子妃饿了立马就有。”
“嗯”萧绍点点头将碗递给她,拿温水给周宝珍簌口,这才起身对了嘱咐到“你好好歇息,一会儿我叫延明来看你。”
上房里,洗过澡换过衣服的周延明对了柳王妃一躬到底“珍姐儿的事让姨妈费心了,姨妈这样疼她我们心里只不知该如何谢您才好。”
柳王妃见他这样,一脸不高兴的说到“你这孩子,珍姐儿是我的儿媳妇,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孙子,我对她好还不是应该的,倒要你这样蝎蝎螫螫起来。”
周延明直起身,冲了柳王妃一乐,说到“姨妈疼姨妈的,我谢我的就是了。”
“你父亲母亲去西北也有些日子了,也不知他们过的怎么样,习不习惯?”
“母亲来信,说西虽比京城艰苦些,可胜在心里痛快,那里的人脾气直,没有京里这么多往往绕绕,延安跟络姐儿都乐疯了,就是辉哥儿也不像之前那般,每日里只一味读书了。”
柳王妃听得高兴,国公府一大家子人,妹妹从嫁进去上要伺候公婆,中要应付妯娌小姑子,对下还有那帮老成精的世仆,真是一日清静也无,好在她同妹夫两人感情不错。如今能跳出京城和公府去外头逍遥几年,也难怪她心里高兴。
“世子来了。”
“孩儿不孝,给母亲请安。”萧绍跪地给母亲请安,柳王妃起身将他扶起来,嘴里嗔怪到“你们这些孩子,今日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这样客气起来。”
“珍姐儿这孩子这些日子让母亲费心了。”萧绍起身由衷对柳王妃说到。
一时吃过了饭,周延明去看妹妹两,只留萧绍母子两坐了说话,伺候的人都退到外头去了,萧绍将乾宁帝留定南王在京里的事说了“本来皇上还想让您去京里操办婚事,如今珍姐儿的事一出,您倒有借口拖一阵子了。”
柳王妃的神色有些凝重,看向儿子问到“你父亲那里,不会有事吧。”
“母亲放心,皇上还不至于失心疯到这种程度,他留父亲在京里,也不过就是要咱们家一个态度,如今父亲既然一口答应了他,皇上那儿也就没了发难的由头。”萧绍见母亲担心出言安慰到。
“可如今这样,到底不是长久之计,那件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听你父亲说这两年想问朝廷要军饷是越来越难了,兵部里总是推诿的多。”
“这事倒也不全是推诿,前些年天灾连着兵祸,朝廷国库空虚,要不皇上怎么日夜想着拿咱们家开刀,也不都是因为皇后和太子之故。”
遥想开国之初,萧家先祖以开疆拓土的功绩裂土封王,然而世易时移,或许就连先祖自己也没想到,王府能繁盛至今。到如今大魏朝最大的威胁和隐患都在西北,王府的存在便日益尴尬起来。
自家人明白自家事,封地上已经许多年没有打过大战了,平日里那些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伤不了根本。此消彼长,朝廷负担日重而王府却因偏安一隅,数百年来累积了财富无数,不说皇上便是他自己坐在那个位置上,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国家里有这样超然的存在。所以皇帝想除萧家之心算不上错,可作为王府未来的主人他同样也不能坐以待毙。
“再等等吧,若能兵不血刃自是最好,况且有些事还是名正言顺些好。”
改朝换代毕竟不同于其他,江山打下来了还要坐,所以舆论导向民心向背就至关重要起来,他在等,等一个最恰当的机会。
“扶我起来吧。”待萧绍离开周宝珍便想起身,三哥来了虽说是兄妹可到底男女有别,她这样躺着也未免不尊重。
“世子妃,说起来舅爷也是自家人,这个时候何苦还讲究这许多。”双福心疼她,虽说世子妃这两日好了不少,可也经不起这样劳神。
“让表哥知道了怎么想。”
就这一句双福不说话了,世子怎么对世子妃她们这些人是看在眼中的,世子妃多提一句哥哥还要吃醋不高兴呢,更何况其他。双禄在一旁掩口而笑“到底是世子妃,摸世子的脉一摸一个准。”
周延明进来的时候周宝珍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外间的榻上,仰头笑盈盈的看着他“三哥”
“珍姐儿”周延明看着坐在哪里的妹妹,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可人却瘦的厉害,衣服松松的套在身上,遮住了她的肚子,大约是坐的累,这样冷的天气鬓角竟隐有汗意。
“三哥,你能来我真高兴。”不过坐了片刻,她竟觉得有些头晕气喘,于是不再坚持向后靠在了双福怀里“三哥快坐,恕妹妹不能起来迎你了,京里公主还有大哥大嫂可好?”
周延明的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有些无奈的对她说到”珍姐儿,你这又是何苦如此。”在他心里妹妹一贯是枝头最娇嫩的那朵带露春桃,而不是如今这般形容枯槁的摸样。他心下酸楚,却不想她看出来,只微笑着温和的说到“好,大家都好,只有你不好,坏孩子做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三哥,我都已经好了,再过几个月你就有小外甥了。”周宝珍知道自家哥哥心疼自己,可是她从不觉得自己受了苦,为了这个孩子吃点苦又算什么。
“好,那三哥就等着看了小外甥再回去。”兄妹两很有默契的说些开心的事。听自家哥哥说要看过孩子再走,周宝珍高兴过后又为难起来“三哥在这儿自然好,可公主那里又怎么办?”总不好把公主一个人扔在京里不管吧。
“公主?”周延明两眼看向妹妹,微笑到“她如今大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吧。”以公主的性子,估计他离京不出三日她就该追来了。
周宝珍一愣,不过想想公主的性子和她对三哥的依赖,她笑了起来“还别说,这还真像是公主会做的事。”
周延明不忍妹妹受累,略坐了坐便告辞了,萧绍回来的时候见周延明已经不在了,心想还算这小子识相。
“臣妇方氏,臣妇曹氏见过世子。”
第二日一早,接着通知的汪夫人和赵夫人便来了王府见萧绍。萧绍看着眼前的两人,年长的那个神态从容,年轻些的那个一看就是个胆小的。
“世子妃这次多亏了你们两,这个本世子自有重谢,我今日请你们来是想问问你们是怎么知道那院子有问题的。”
萧绍说完这话就盯着两人看,不放过她们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太医和府里有经验的嬷嬷都束手无策,怎么偏偏就被两个外人看出不对来了?
那个曹氏果然是个胆小的,见世子问话吓的连头也不敢抬,人也直往汪夫人身后躲。倒是汪夫人神色颇为镇定,就见她抬头朝萧绍说到“世子容禀,其实咱们两个并不知道世子妃究竟有何不妥,能有今日这个结果完全是误打误撞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当然更是世子妃和小世子洪福齐天,受上苍庇佑。”
这个汪夫人有点意思,遣词造句虽不甚文雅,可这种时候居然敢直说那都是蒙的,且还不忘拍马屁。
“哦,这话怎么说?”
“臣妇蒙世子妃看得起,时常进府里陪她说话,因此世子妃怀孕时什么样,臣妇都是看在眼里的。及至后来,世子妃突然就不好了,太医束手无策王妃忧急如焚满世界找偏方,于是臣妇也就知道了这事。臣妇自己也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于女人怀孕之事虽不敢说十分了解可大致也是知道一些的,于是就想起了曹氏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件事。”说着汪夫人拿手推了推曹氏,对她说到“曹妹妹,接下来的话你对世子说吧。”
“不,不不方姐姐,还是你说吧。”曹氏吓的连连摆手,世子威严太盛她在他面前根本说不出整话来。
萧绍皱眉看了曹氏,见她吓的恨不得跪到地上,便开口到“汪夫人,还是你说吧。”
汪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曹氏一眼,接着说到“曹妹妹的爹爹生前是个乡下土郎中,有一年她们村里有个妇人,怀孕到六个月上一直康健的很,可不知怎的有一天开始突然吐个不停,眼看着孩子就保不住了,最后求到了曹大叔这里。曹大叔想尽了各种办法皆不见效,最后他看那妇人家的院子里有棵桂花树,他灵机一动问那家人那个妇人开始呕吐之日可正巧是桂花开花那天。那家人仔细回忆不想还真是这样的,于是曹大叔就让那家人将桂树砍了,果然那妇人渐渐就好了。”
“从未听过桂花能使人呕吐,这又是何道理?”
“曹妹妹,这个可真要你自己来说了。”此事涉及医理,汪夫人也记不了那么全,她再次将曹氏推出来,这个傻子若事能得世子认可,那她以后还有什么可愁的。
汪夫人使劲给她使眼色,世子又在一旁等着,曹氏无奈壮了胆子上前回到“具体的小妇人也不知道许多,只记得爹爹当时说,有些妇人怀孕后会对某些特定的气味极其敏感,少许一点刺激便能引起强烈的反应,不光有闻了桂花香呕吐的,听说还有因为闻了油菜花而流产的。小妇人和汪姐姐并不知道世子妃因何会吐,因此汪姐姐才给王妃说给世子妃换个住处,且屋子里的东西越少越好,尤其是带香味的东西一律不用。”
问完了话萧绍让人送两人出去,看来珍姐儿的事还真是让这两人给蒙中的,说起来这都是珍姐儿平日心善之故,不然这汪夫人和曹氏也不能在关键时刻救了她和孩子。
只是那会让珍姐儿呕吐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照着曹氏的说法,这种东西可以不是麝香红花这类明显会对孕妇不利之物,而是那些看起来十分平常,但有孕后的珍姐儿却会对它万分敏感的东西。
“依先生看这事到底是巧合,还是人有意为之?”萧绍的两根手指轻轻的桌子上敲了敲,朝对面的楚先生问到。
楚先生面色凝重,这样的手段当真是闻所未闻,想出这个主意的人好歹毒的心肠,简直是杀人于无形啊。只是就连一向给世子妃诊脉的太医也未看出任何不妥。那人又是怎么知世子妃对何物敏感,且还能悄无声息的将东西放到世子妃身边的?
“这事粗看像是巧合,可依老夫看它绝不会是巧合,当是有人处心积虑,有意为之才是。”楚先生抚着下巴上的山羊胡,眯缝了一双小眼睛贼兮兮的看着萧绍说到“且这等九曲十八弯的主意只能是女人想出来的,还请世子好好想一想,到底是何人如此容不下世子妃和她腹中的孩子。”
萧绍脸色很差,他和楚先生的想法一样,这样迂回曲折的手段,绝不是男人能想出来的,且连珍姐儿近身伺候之人都没能注意到的事,她又是如何知道的?以前他对母亲治下的王府有绝对信心,可如今看来这府里有人怕是也不干净了。
“让人去查,从世子妃搬到王妃院子里开始房里每日摆什么花、熏什么香、一日三餐吃的又是什么,每日的果品点心又有哪些,还有王妃院子里种的都是些什么花树,总之任何小细节也不要放过,尤其是那些世子妃之前不曾接触过,而王妃院子里又有的东西要更加注意。对了还有世子妃房里点的蜡烛,用的碳、世子妃写字用的笔墨纸砚,统统都给我查,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查出让世子妃不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纯钧几个答应着出去了,楚先生的眉却皱了起来,这样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有结果,况且那东西不是毒而只是平常物件,这又让人如何来判断?然而看世子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或许是醉温之意不在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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