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月猛然看着器魂,心中震荡不已。
器魂说的没错,她这是滋生心魔的倾向,她刚刚重生,便因前世的因果而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她害怕浮蚩山,害怕再入浩然派,更害怕见到暮云埃。
为什么害怕?
因为不敢面对前世所经历的悲戚,还是她放不下前世的执念?
其实,无论不敢面对还是放不下,都可以给心魔以可乘之机,况且前世的结局给她的冲击真的很大——她最挚爱的男人为了她嫉妒了一辈子的女人,而取她的性命,死得那样惨烈。
器魂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若不想被心魔侵蚀,那就去面对,面对曾经不敢面对的,面对曾经无法放手的,只有面对了,你才有战胜的机会。”
顾长月怔了怔,将头埋下来,轻声低喃:“只有面对,才有机会战胜。”
器魂顺着她的话道:“对的,你必须面对,在这里我想告诉你,无论是什么事情让你感到害怕不安,即便你躲掉了一时,却总不能躲掉一辈子,心魔的隐患没有解决,只会永永远远埋在你的心里,时时刻刻都有可能爆发,这于你自己的道而言,都是非常不利的,不过趁现在你还很弱,克服心魔并不困难,但若当你以后强大起来了,心魔之力也会随着你的力量而增强,那样的话,便很难控制了。”
顾长月深深呼吸一口,上天垂怜,好不容易赐予她重生的机会,她怎能让心魔将自己吞噬?
这样的话,此生还不如不开始。
器魂说的很有道理,再困难的事情都是需要面对才能解决,前世她懦弱自卑了一辈子,换来的结局真的是不甚凄惨,如今还要继续懦弱下去么?
不,自然不能,唯有自己先坚强起来,才能够为自己撑起一片天空。
她不如顾长乐那般拥有冲天的气运,不如顾长乐那般走到哪里都有人疼有人护,更不如顾长乐那般即便不小心踢到一颗石头都是女娲补天留下的补天石。
她没有这些,她唯有自己,如若连自己都害怕了,连自己都退缩了,那她还剩下什么?
自己现在的力量还不强,心魔也不强,控制起来并不困难,但若以后强大了,反是不能控制了。
况且此生都还没有开始,未来的不幸自己又能够预测,哪里还应该担忧害怕?
想到这里,顾长月心里头激烈的抗拒慢慢减弱,转而消失不见。
“是的,是应该面对的。”她深深呼吸一口身边的空气,只觉一身轻松,难得的轻松。
器魂感应到她的心态变化,喜道:“其实我们也不用一直呆在浮蚩山,等我们取了叶子便迅速离开,而且在浮蚩山上你还可以学些浩然派的小术法保命,鬼道这一途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兼修。”
顾长月恢复了心情,有些诧异地问:“鬼修可以兼修?那岂不是还能够选择修剑,或则符篆,阵法,炼丹?”
器魂点头,“自是如此,不过鬼修为主,其他为次,速度也相当缓慢。”
顾长月有些激动地咬唇,缓慢不是问题,前世她修的是剑,亦是比常人勤恳努力,早已在自己的道上悟出了些许门道,若今生再次执剑,只怕不会缓慢。
她道:“我去浮蚩山,拜入浩然派。”
一锤定音。
正巧这两日浮蚩山浩然派前来选拔弟子,正巧顾长风要让她无意地被长老看中,她可以先按照前世的路去走,等先上了浮蚩山,再去寻器魂的“叶”。
器魂精神大震,忙道:“如此甚好。”
顾长月应了一声,问:“那你知道你的‘叶’具体在哪座峰么?”
器魂一下淹了下来,“说实话,并不清楚,我只能依着本命神源感觉到在那个方向,具体在哪座峰上就不知道了,我觉得我们可能要一座一座地找。”
器魂说的小心,就怕顾长月会反悔。
顾长月却是很果断地道:“既然如此,先从外峰开始吧,我拜入浩然做个杂役弟子,待两年后外峰会武上表现好一点再进入内峰不成问题。”
浮蚩山浩然有三场大比,即外峰每五年一轮的外峰大比,内峰每二十年一轮的首峰会武,每五十年一轮的首座之战。
所谓的外峰大比就是格斗场上练气期弟子的一场大比,前二十名便有机会进入内峰。
所谓的内峰会武就是每二十年间,内七峰近些年所出的最优秀的三百名弟子的比试,弟子都为筑基期与金丹印结期实力,比试地点设在首峰天枢,故称首峰会武。
至于首座之战,五十年一轮,这就不是弟子的事情了,这是首座间的切磋,地点自然设在三千世界的小世界空间中,能够观战的都是元婴以上修为的真人。
这三场大比的时间并没有依照顺序,反倒是交错的。
前世顾长月上浮蚩山后第二年便遇到了外峰大比,暮云埃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她的,而内峰会武则是在她入暮云埃门下后的十年,首座之战在她入浩然之前的十五年便已经过去,距离新的首座之战还有三十五年。
顾长月想,若是要一座一座地寻,那么可先入外峰,此后两年再凭借自己的实力进入内峰,若再遇一次暮云埃…她不一定硬要拜入他的门下,毕竟弟子也有选择的权利。
况且要是那东西就在外峰,进入内峰的事情都省了。
器魂显得很是高兴,道:“如此甚好,不过,你有办法拜入浩然么?”
顾长月道:“这些日子浩然派在这里遴选弟子,他们若看到我是冥阴之体,不管怎样,总是会将我带回浩然派的。”
只一席对话间,她便又改变了主意,打算随了顾长风的安排。
器魂听她此言,又是一阵欢喜,“这再好不过了,如此,你叫什么名字?”
顾长月道:“姓顾名长月,没有任何寓意,是我母亲自己为我起的名字。”
不像顾长乐,名字是父亲所起,长乐,常乐,寓意永远快乐。
曾经,她是多么羡慕顾长乐。
器魂没有说话,顾长月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器魂顿了顿,呐呐道:“那个,以前的主人都叫我小花,不过我觉得你可以换个,否则我真的要被小三笑一辈子。”
顾长月问:“小三是谁?”
器魂愤愤道:“还不是该死的三生轮回索?仗着自己也是开辟地府的神器之一,神气得跟什么似的,重来就叫我不讨好,连名字也比我好,不行,你得重新给我起个名字,比如像神剑逆鬼神那样,人们都叫它逆,一个字那多帅啊,不过这家伙当年开辟了十八层地狱,后又落入列代暗夜之王手中,煞气重了些,我不愿和它比,倒是冥火烈焰杖不错,人们都唤它做冥焰,你看看给我重新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器魂一口气说了三大绝迹的神器,几乎没发现顾长月铁青的脸色。
顾长月觉得自己上辈子真的是白活了,连个器魂都不如,无论三生轮回索还是逆鬼神,亦或者是冥火烈焰杖都是传说中的存在,她连想都没有想过,可器魂的口中说出来竟是那般轻松自在。
也是,大家都是开辟地府的神器,相互间自然很是熟络。
顾长月觉得她和器魂的事情谈的差不多了,便道:“就叫小花吧,名字不过是代号而已,那么看重做甚?”
语罢,在器魂愣怔的当口,自己集中精神,从识海里退了出来。
虽已退出,但仍能与器魂小花互通。
小花先是愣怔片刻,然后反应过来,几乎是叫嚷起来:“你不能这样,这样太不厚道了,以后我们还能不能愉快的合作了?”
顾长月挑了挑眉,却将小花后面的话全部忽略,自顾自地盘坐在床榻上,开始盘算今后的事情。
她被浮蚩山长老看中是两天后,而这空缺的两天,顾家人一门心思都用在如何款待浮蚩山真人上,没有人来扰她的清净,倒是极好。
小花不满地叫嚷许久,见她根本没有打算理会自己,终于有气无力地垂下了飘渺的花瓣。
只是,又过了一阵,在顾长月看不到的地方,它重新开展起来,似乎是微笑着,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刑无悔,我们的传承者我寻到了,但作为能够窥探地府生死轮回薄的鬼策师,你别叫我失望才好。”
话音刚落,修真境的某处,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奇迹般忽然响起一声应答似的轻笑:“咯咯,小花啊,这次你做得很好,如此且让刑某瞅瞅,咱们传承者的命格。”
这声音嘶哑低沉,隐隐间又带着似笑非笑的邪魅狷狂,竟是无法知晓年纪。
接着,有什么东西发出“咔哒”的声响,黑暗中蓦地亮起一对幽蓝色鬼火。
鬼火上下摇曳跳动,无法照明黑夜,唯独映出一抹比黑暗更黑的身影。
似乎是个清瘦挺拔的男子,身着宽大的黑色锦袍,盘膝坐于漆黑的六芒星祭台上,大半张脸庞深藏在黑色风帽的阴影下,看不清容貌,唯有尖削的下巴以及勾起的红唇在鬼火照耀下显得异常鬼魅而撩人,仿若黑暗中邪魅的魔咒师。
他的身前摆着一块巨大的八卦阵盘,中间镶嵌着光滑的镜面,镜面一开始是翡翠般的绿色,然,未见他有什么动作,翡翠色的镜面却开始慢慢变浅,直至无色,最后,一本暗黄色的古老书卷呈现出来,五个字清晰入目,正是地府生死轮回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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