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疏还没到京,席书已经策马狂奔,冒雪来到大同城外。
下马换上官服,席书大喊:“三边总督席书,奉皇命前来平乱,尔等还不快快开城投降!”
城内士卒哗然,连忙去禀报朱振。
不多时,朱振亲自出城迎接:“罪臣朱振,叩见席总制!”
席书质问道:“兵变士卒,可都约束好了?”
朱振说道:“大同兵戈已息,军士秋毫无犯,只求朝廷宽恕罪责。”
席书说道:“朝廷是否宽恕,自有大臣商议。”
朱振惊讶道:“席总制没带来招抚皇命吗?”
“暂无,”席书说道,“我随你进城便是,且详细说说兵变首尾。”
朱振就这样陪着席书进城,把兵变经过细说一番。
进城之后,朱振再问:“席总制,朝廷可愿招抚士卒?”
席书微笑道:“你好生约束士卒,我自会如实禀报。”
朱振更没底了,他对席书也不了解,只知道这位在陕西赈过灾,还在陕西镇压过饥民起义。
当晚,朱振设宴款待,兵变军官也来参加。
朱振的情况非常尴尬,他虽然占领了半个大同边镇,可却不能完全控制麾下士卒。他说自己可以请求朝廷招抚,那些兵变军官才听他的,甚至一路秋毫无犯。
可一旦朝廷不愿招抚,又或者打算惩治兵变军官,朱振可能会第一个被手下杀死。
今天这个宴席,朱振说了不算!
一个百户问道:“席总制,朝廷打算如何处置咱们?”
“不知,”席书可不会言语服软,否则就是纵容兵变,但也不能逼迫太甚,说道,“朝廷大臣商议之后,自会拿出章法。你等要做的,便是约束各自士卒,不得再有任何违法乱纪之事。”
另一个试千户说:“朝廷不给出章程,我等如何敢招安?”
“等着便是。”席书说道。
“嘿!”
又有个百户拍桌子,指着席书说:“你这总督,一问三不知,皇帝派你来有何用处?”
席书冷笑:“吾身为三边总督,敢独自进城,还没有诚意吗?朝廷自是有意招抚,但你等若是杀孽太重,调兵镇压又如何?我便在城里住下了,皇命一来,该怎样便怎样。你们兵变都敢,还怕我一个文官?”
众军官无言以对。
席书又说:“你等可知罪?”
朱振带头跪下:“吾已知罪,请求朝廷宽恕。”
众军官面面相觑,只能跟着跪下。
席书说道:“既已知罪,都起来吧,等着朝廷发落便是。此间情形,本官亦会如实奏明朝廷。”
军官们回到座位,纷纷大吐苦水。
一个百户说:“席总制,你可一定要跟陛下说清楚,咱们也是逼不得已啊。张文锦和贾鉴贪得太过分了,咱们妻儿老小被调去北边,却连屋子都不好好修建,前些日子冻死了许多兄弟和家眷!”
另一个军官说:“应州之役,咱也跟着陛下打过蒙古小王子。可论功行赏,咱只分到几斗米,封赏全被上面的吃了大半!”
又有军官说:“我还跟着王二郎救过驾呢。当时陛下被蒙古骑兵追击,王二郎带着咱们救护陛下,被蒙古小王子堵在山里出不来。当时,陛下离我就两三丈远,夜里陛下烤火的柴禾还是我递过去的。他娘的,拼死追随陛下打仗,到头来只赏了一两银子!”
席书扭头看向朱振:“论功行赏之时,你在做大同总兵吧?”
朱振尴尬道:“还没呢。当时王总兵卸任,在下还没到任,论功行赏是镇守太监在主持。”
席书瞬间明了,那个镇守太监,估计故意把总兵王勋调走,又赶在朱振没有赴任之前,匆匆忙忙便把战功封赏给搞定了,打时间差不知贪墨了多少银子。
席书说道:“你等的委屈,本官会如实禀报,定然还你们一个公道。”
一个军官问:“席总制说话算数吗?”
另一个军官说:“若王二郎在此就好了,听说王二郎赏罚分明,而且他在陛下面前也说得上话。”
席书说道:“本官是王二郎的老师。”
“呵,那敢情好!”
“席总制,刚才咱们有眼不识泰山,这杯我向你赔罪!”
“席总制且放心,我等必然约束士卒,只等着朝廷发落,任杀任罚,没有二话!”
“……”
屁的任杀任罚,若朝廷真打算杀掉一批带头者,眼前这帮军官必然真的造反。
席书稳住这帮兵变头子之后,立即写信告之朝廷实情。他这封信,都被兵变头子仔细检查,没有问题才能安全送出城。
真的只是招抚,不做任何处罚?
怎么可能!
大同闹这么一出,王渊正好安插武进士、武举人。相关责任人,暂时肯定不能严肃处理,但再过一两年就可秋后算账了。
当然,那个中饱私囊的镇守太监,不管现在已经调任何处,王渊都会追查到底!
这次酿成兵变的罪魁祸首,也会逐一查处,顺便清理军田,安插流职武将。
席书暂时可以不用回京了,户部尚书也可以让给杨廷和的人,抓住良机整顿大同边镇才是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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