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病得很重。”
“病?”
“和你的‘断腿之疾’不同,他是寒气侵入骨髓,血液几近凝固……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伤寒症’了,如果不及时救治,即便暂时好了,以后也可能会落下很严重的病根。”
少年的交谈声,沉闷地穿过木质门扉,回荡在阴暗的小屋中。
“……”
谢玄衣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是一片漆黑。
一瞬间,他有种“重活第三次”的感觉。
过了数十息,他才适应眼前的黑暗,幸运的是自己并没有躺在玉珠镇的棺木里。
这间小屋很窄,只有一张木床,一块方形木柜。
除此以外,什么都没了。
“呃……”
谢玄衣坐起身子,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闷哼。
神海嗡嗡作响。
疼痛如潮水般涌来,小荒山一战的细节也涌入心海之中。
自己成功逃过一劫。
但此刻孟克俭的道意正在经脉中肆虐,尝试破坏每一寸经络。
不死泉正在与这份寒意对抗……
这痛苦,便是来自于“经脉”的摧毁与重建。
“吱呀!”
便在此时,门扉打开,光明映入屋室。
谢玄衣皱起眉头,下意识伸手遮挡强光。
外面正是晌午,门扉打开之后,风声鸟声蝉鸣声一时之间纷纷灌入这间阴暗破旧的小屋,让他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恩公,你醒了?”
说这话的人是密云。
“他现在醒了……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吧?”
发问的是邓白漪。
“咦?”
第三道声音也是个少年,听起来十分陌生,声音青涩,应该年龄与密云相仿,大不了几岁,不过接下来的话语却显得很是老成:“真是怪哉,他体内的寒气自行散去了不少……按理来说还要睡上好几日的。”
谢玄衣望向声音去处。
那是一个身着明黄布衫,面容白净的少年,少年在门槛旁拎了把小板凳坐下,摇着蒲扇,一旁是煨炖中药的火炉。
淡淡的草药苦涩味道随着炉火飘出。
只一眼。
谢玄衣便挪不开目光了。
并不是因为这少年生得多么好看,多么引人注目……
而是。
这少年和宫里的那位“小皇帝”实在相似。
无论是五官眉眼还是气质,都能对应……
这世上很难有这般神奇的巧合。
只一眼,谢玄衣便猜到了对方的真实身份。谁能想到,阴差阳错丢失断裂的那条线索,会在此刻得到补全?
只能说,因果道则的力量,着实超乎想象。
因果,因果……
不愧是世上最难琢磨,却又真实存在的东西。
“嗯,这是好事……”
少年郎摸着下巴,沉吟片刻,认真说道:“但保险起见,这药还是要喝的。既然醒了,接下来的喂药便省了许多麻烦。”
“一日三次,一次半包,切忌煨炖时辰,火候,这几日千万静养,若要出行,最好也用轮椅推扶……”
少年郎从怀中取出了药囊,交付到邓白漪手上,叮嘱着注意事项。
邓白漪认真听着,一一记下。
少年郎忽然望着屋舍内坐起的黑衫身影:“你是有什么疑惑吗?”
那身影坐起之后。
目光就没离开过自己。
“……”
谢玄衣这才意识到了失态,他默默垂下眼帘,轻声沙哑地开口:“不好意思,睡过头了。我睡了多久?”
“睡?”
少年郎说道:“你可是整整昏迷了三十个时辰,两天三夜……我可从没见过睡这么久的奇葩!”
顿了顿。
少年郎叹息一声,苦口婆心道:“你可知,你这义妹,侄儿为了给你熬药,几乎没怎么合眼?此病若能痊愈,万不要辜负了他们……”
“义妹?侄儿?”
谢玄衣眼皮挑了挑,神色复杂地望着邓白漪,密云。
“恩公,我们如今乃是逃犯。”
密云轻轻咳嗽一声,连忙传音:“出门在外,编个假身份会好些……这里‘逃难者’众多,不多我们几个。”
沅州寇乱,许多人出门逃难。
传送阵符的终点,便是一座临时搭建的逃难村。
平芝城被攻破之后,许多人都逃往此处,勉强度日。
“嗯……记下了。”
谢玄衣摸了摸面颊,确认“众生相”还在,于是默默应了一声,记住了这个身份。
他准备站起身子。
结果下一刻整个人却重重摔倒在地。
“啧,我先前说什么来着……是不是说了要静养?”
少年郎嗤笑一声:“喜欢逞能,不喜欢听人劝?”
“……?”
谢玄衣皱起眉头。
他没想到,阕吴刀的化骨散与寒血道境相融之后,竟对自己的经脉造成了如此巨大的伤害!
他尝试自己站起身子。
但腰部以下不听使唤,身体接近一半的窍穴,甚至无法点燃元火!
“你侄儿说你中了流寇的‘刀罡’,负了重伤。”
少年郎平静道:“但我看,这不是伤,而是病。你浑身上下找不到伤口,肌肤痊愈,犹如金铁,能砍伤你的流寇,想必也是一个高手。”
谢玄衣眯起双眼,望着少年郎:“……不错。”
“你现在无法起身……刺入身体的那缕刀罡,只是引子。”
少年郎轻叹一声,道:“这世上绝大多数的沉疴痼疾,往往隐在最深处,平日里见不得,一旦爆发,却是会直接要了命……听我一句劝,你啊,还是好好躺上几天吧。”
这番话,让谢玄衣陷入沉思。
沉寂片刻之后。
少年郎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对了……我姓楚,清楚的楚。”
少年郎回过半张脸,淡淡道:“你既醒了,我去看看其他人,傍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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