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和费尔南对视了一眼,很快移开了视线:“看看这位费尔南·蒙德塞夫先生吧,他就是维也纳迄今为止最凶残的食人魔,差点杀了我的家伙。连上帝都无法宽恕他的罪行,赠予了他一身的病痛。
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按耐不住情绪,拔出利刃戳穿他的心脏好吧,是我失态了”
又一次短暂停为他赢来了一波掌声,爱德华长舒口气,继续说道:“我是法国贵族,无论如何,都不该对一位将死之人动用暴力,这有损贵族的荣誉。我相信他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但绞刑太过随意,斩刑又不合规矩,因为如此重犯没有享受速死的权利.”
话到了这儿,爱德华终于说出了卡维的名字:“最终还是卡维医生提醒了我,可以用一场99%会失败的手术来结束他的生命。至于那1%,他就需要找上帝好好商量商量了。”
漫长的开场白总算结束,卡维也按照事先安排来到了爱德华面前,想要接过扩音器:“大使先生,接下去就交给我吧。”
爱德华把东西送进了他的手里,但并没有松手,而是身体微微前倾,小声说道:“卡维先生是聪明人,我希望手术能在半小时后失败,要失败得漂亮一些。”
卡维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大使先生是希望我在手术台上弄死他?”
爱德华笑了笑:“你确实是聪明人。”
“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我还是需要提醒大使先生。”卡维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连忙解释道,“如果手术结束后人还没死,您完全可以让刽子手去结束他的生命。”
“不,这体现不出上帝的意志。”
“是您的意志吧.”
爱德华又露出了微笑:“是我和国王陛下共同的意志。”
卡维侧身看了眼不远处正和伊丽莎白聊天的弗朗茨,身后是数千人的目光,实在没有打扰对方的必要:“我还是那句话,大使先生,我是医生,这儿是手术广场。”
“我知道,我明白。”爱德华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点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动动手指的事情。”
卡维接过了扩音器,心情实在复杂。
他没想到爱德华会做到这个地步,将那不足1%的不确定性也一并捏在了他的手里。需要付出的,只不过是卡维违背职业底线的一点代价罢了。
不知为何,他的思绪闪回到了几天前在大使馆的晚宴。
卡维似乎明白了一切:“不好意思,爱德华先生,我拒绝。”
爱德华刚要转身回到座位,只听得这句话,身体微微一颤。他没有出声,只是慢慢侧身紧盯着眼前的卡维,希望他尽快说出这么做的理由。
“请大使先生体谅我的处境。”卡维解释道,“我是医生,不是刽子手。”
“这有什么关系?”
“如果您一定强迫我这么做,那这台手术只能作罢。”卡维坚持道,“虽然手术难度很高,但如果只是奔着杀人的方向去做,其实谁上台都一样。不如这样,换个听话的医生上台来做这台手术,像是您身边的那位医学顾问,应该也是一位外科医生吧。”
爱德华不是傻子,懂一切尽在掌握的道理,也肯定想过卡维的方法。
但当自己身边这位在手术台边工作了三十多年的外科医生,说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做这台手术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卡维的厉害之处。顶着承受数千双眼睛的压力,做下一台匪夷所思的手术,日后全世界外科的重心都将偏向维也纳。
得不到就毁掉,这是至理名言。
可惜对方很清楚谁的脸面更重要,拿在场观众的视线为武器,做得比他还要决绝。
爱德华脸色有些难看,走上楼梯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后忍不住吐槽道:“这家伙小小年纪怎么比我父亲还顽固.”
“大使先生,我就说他一定会拒绝的。”弗朗茨笑着说道。
“算了算了,一起看手术吧。”爱德华松开了身前的几粒扣子,看向自己身边的外科顾问,“尤其是你,给我看仔细了!”
卡维终于站上了手术台,身边是达米尔冈、赫曼和贝格特一起准备好的手术消毒器具,身前躺着自己的老病人。
就在这样一个他自以为严谨专业的手术台周围,除了有政z利益互相往来之外,还有许多普通人夹杂在其中,商贩、J女、流氓、小偷.他们没有克制也没有怜悯,除了骂骂咧咧的吵闹之外,更多的还是利用起这难得的机会忙活着自己的生计。
普通人和政z家、资本家一起组成了这幅盛况空前的画卷,比起英国著名的伦敦泰伯恩刑场有过之而无不及。【3】
在正式开始手术之前,卡维还需要给场内观众们介绍一下病人的详情。就算许多人并不在意这点,可作为医生,该做的细节还是得做到位。
“请允许我继续称呼他为病人,因为在过去的两个月时间里,他接受了我的两次手术。”
卡维说起了费尔南的各种病症,总结为一句话就是gao丸癌晚期全身转移:“现在之所以会吐血,是因为肝脏被肿瘤侵犯导致血流不畅。就和维也纳街头成天拥堵的马车一样,血管不断迂曲肿胀浮于黏膜表面。血管管壁越来越薄,只需一次轻轻的触碰”
他拿来一瓶装了盐水的挂瓶,下面是胶管。然后用手术刀轻轻划过胶管的表面,拉出一条口子:
“手术的宗旨不是止血,而是改变肝脏血管处的瘀堵,改善血管肿胀迂曲。手术的难度很高,我没有把握,所以费尔南先生应该是要死在这儿了。”
说罢,卡维便把扩音喇叭递了过去:“说说遗言吧。”
“遗言?”
费尔南躺在台子上早就准备好了戴上乙醚麻醉面罩,安静赴死。没想到在享受死亡之前,自己还需要走这么个环节:“好好的气氛都给你搅烂了。”
“听说行刑前都得说一句。”卡维笑了笑,还是把喇叭塞进他怀里:“快点吧。”
费尔南深吸了口气,侧身看了眼那些等着他去死的民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半天,他终于想到了些什么,迎着那些上前想要拍出精彩照片的记者说道:
“为了手术我今天什么都没吃,昨晚给的也是不入流的牛肉饼+土豆套餐,根本比不上人肋排鲜嫩的滋味。我现在饿得两眼发昏,就希望能赶上地狱里的第一顿晚餐,所以别再浪费时间了,赶紧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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