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峦山伸手将他逮了回来:“快去,别废话!”
“除非你收回刚才的话。”他打小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天天衙门里打光棍,是气得牙痒痒。
宁峦山伸手一指:“所以你赶紧去那边,给你留了个好位置英雄救美,展现你雄姿英发的时候到了,老范教你的刀法没忘吧?”
“记得。”
华襄走了两步,又十分忧心,他哥不会武功,只是因为破案,被破格提拔成头儿:“哥,那你呢?”
“我去后头看看。”
“你该不会有相好在这儿吧!”华襄摸着鼻子说:“你可千万别被美人勾去了!”
“你好好守着吧。”
——
宁峦山绕到后方,发现玉想房间后窗外不远处有个套屋,虽然离得近,但却隔了一条横廊,应该是间丫鬟房。
此时,套屋的窗户支开了一条很细的缝,他半眯着眼,几经确认,应是有人从里往外看,但他记得孙妈妈说过,玉想没有丫头。
宁峦山感到惊奇,故意推门,趁里头的人查看之际,突然翻窗而入,落在她跟前。
那是一个女人。
隐在暗处,气质如雨后茉莉,神韵极具江南水乡的柔情,但眉眼深邃,难以掩盖塞北高寒的清冷和常年持刀的锋芒锐气,令人移不开眼睛,以至于初见的刹那,宁峦山竟忽视了她身上红白相间的八破裙,和披在肩头,绣满缠枝花卉,艳丽繁复的深衣。
那一看就是红信坊的风格。
待他回过神来,自然而然将其视为坊间的妓子,正准备伸手捂嘴,不让她发出声响,结果对方身子一转,不动声色躲开,在光影里抬头与他对视。
视线下落,宁峦山的目光停在她光溜溜的肩膀上,而手臂则悬在空中。
一瞬之后。
对方并没有像话本子里描写的那样,挥手给他一个耳光,大骂登徒子,而是眼疾手快将他推开。而宁峦山的手几乎同时落下,却没有停留,只用小指头一勾,把滑落的衣服替她勾上去,嘱咐道:“你在这里别动。”
话音刚落,外间突然传来华襄的惨叫。
宁峦山不假思索跳窗而出,正撞上横廊上端着夜壶的龟公,对方瑟缩着退让到角落,生怕惊扰了贵客,等他起身冲到房里,玉想已经被刺死在榻前,而华襄那小子跌坐在门口,骇得脸色青白。
——刚才走过去的那个龟公!
宁峦山留下一句别让人进来,本能地跳窗追出去,但横廊对面,有个影子比他更快,他一把按住那女人,眼皮直跳:“打得过吗就追?”
女人奇怪地看着他,果然没再追。
宁峦山趁势抓着她的手喝问:“你是哪个院的姑娘?”红信坊分好几个院,他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衡量是否需要安排人手送她回去,见她抿唇不言,只得朝那小屋推了一把,“你先进去,这里有我们官府的人。”
女子忽然回头:“我是……”
“你其实不是青楼里的姑娘,”宁峦山倾身,在她耳边呢语,“你再不回去,我就叫人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杀意骤起,宁峦山仿若不察,将发愣的她往屋子里一推,强行把门关上:“你快点,我还得叫人,”说完扭头,冲来时的方向喊:“华子,你小子这个月的俸禄想被扣光就继续在那儿坐着!”
扯上钱,华襄风一样抄了过去:“哥,你怎么老叫我华子?”
宁峦山往另一侧人多的地方去,他得找两个人保护自己,但嘴巴上不忘激励那臭小子:“华子是对你最高的尊重,江陵令说了,春赐发下来,给咱也喝点汤!”
然而一转眼,华襄就在春池里摔了个落汤鸡。
看着缩在石头边,湿漉漉的小鸡仔,宁峦山头痛地扶额:“没抓到?”
华襄委屈不已:“我追到水池边他就失踪了。”
宁峦山绕着春池走了一圈,最后从水草间捞出一身黑色的衣服
“如果他不是水鬼,华子,我只能说,你不仅缺心眼,还是个真眼瞎。”
华襄抱着脑袋蹲在岸边的石头上:“别骂了,别骂了,可是我明明没看到男……啊!是女人,他穿的女人的衣服!”
宁峦山把外头的兄弟召集来一问,都说没逮着人,他只能先拉着华襄往回走,两人远远便瞧见老鸨带着人直奔玉想的房间而去,还有一堆闻讯赶来的客人围观,将门前堵了个水泄不通。
怕这个不听规劝安排的老妈妈坏事,也为了瞒过凶手,布局之时他并没有和外人打过招呼,以至于等他挤上前时,就见那老女人正激动地拍打房门:“玉想,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房门怎么锁上了?
宁峦山蹙眉,混在人群里正要亮明身份,就听见屋里传来柔弱的回应:“我没事,不,不要进来。”
华襄惊呆了,他可是亲眼目睹玉想断气的人:“这,这这……”
宁峦山当即提着刀赶人,高声喝道:“江陵县衙办案,闲杂人等回避!”说完,又缓声劝里头的人:“玉想姑娘,是我,凶手已经逃了,正在追捕,我有些事想问你。”
门刚推开一条缝,宁峦山便扔下一句“你守在门口”给华襄,扭头塞了进去。
华襄立刻背靠门缝,将官刀抱在胸前,孙妈妈几次想开口,但这小子为他哥马首是瞻,是油盐不进,只能把人散了,悻悻而去。
屋子里,两人隔着摇曳的烛光对视,喧哗散去,连一呼一吸都显得那样突兀,如果没有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此情此景下倒也生出几分旖旎。
“你是谁?”宁峦山冷冷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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